JT叔叔讲伤寒本草
「药势」──古典本草药理学及其于经方之应用举隅上篇
案本文为未成之草稿或有不合实际之处拜大家务必不要留手重骂下来即可这样我也才有一个反省订正的机会。谢谢大家。
楔子
在中医的学习之路上不只一次听见老前辈对学习者的提醒 「要明白一味药的药性、药理、效用若走上西方化学的『成分分析』这条路就完蛋了。
那么一味药的药性 自然就该照中国传统的看法性味如何归于某经……等等论述了这就一般学中医的同好而言是对的。但如果是对于学「经方」也就是学《伤寒杂病论》的学习者而言光以《本草备要药性总义篇》的理论作基础而详熟该书中的诸般药性恕我撂下一句恶毒一点的风凉话你对《伤寒杂病论》的理解就会是「时方医」的领域想不通的就认为那是错字、错简而与「经方派」的出手工夫有所出入。
时方派的本草学和经方派的本草学有着根本上不同的「认识观」 而讲难听一点经方派之所以会堕落成今日的时方派 「本草理论」的改变亦是其中最重要的几个因素之一。即使去中国医药学院也会听到那里的学生在说 「我们系的某某大教授说啊光学《本草备要》是不够的啦学药理还是要研习《神农本草经》才行 」讲得是得意洋洋但是《神农本草经》的功夫终究还是练不成。
因为他们所学的本草学认识观绝大多是西方研究的「有效成分」 那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垃圾而少数几个有志之士专心研究中国本草学晓得「桂枝解肌、麻黄散寒」 晓得「以皮行皮 以枝行肢」 、 「清气出上窍浊味出下窍」了……但那仍是「时方药理学」 对经方中使用的「古典药理学」只沾上一点边儿。所以不够。
这篇文章便是讲一些不正经的杂谈就当做与诸同道闲聊来说说什么是经方中历然可见、而时方派蒙然未知的药理、药性。让初学的同好可以稍稍分辨其中的不同而在学习的过程中有理路可循。但是虽然说是「和初学的同道」聊聊如果有读者是还未读过《伤寒杂病论》的 还是觉得可以不用看怕会徒增混乱。
的论点大部份来自于清末唐容川的《本草问答》和邹润安的《本经疏证》 许多好朋友们对这两本书想必并不陌生。
中医药理学的分水岭与本草史概说
中医分为经方派、时方派这不但中国人晓得 日本人也晓得。经方派在日本叫作「古方派」 而时方派在日本叫作「后世方派」 意思一样。而不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也都晓得经方派和时方派的「分水岭」是什么──那就是所谓的「金元四大家」 。 「金元四大家」虽然齐名并称其实他们的生卒年是颇有差距的并不是同生同死。而比他们更早出名的一位相传是李东垣之师的人就是张元素也就是张洁古易水先生易老 。而张洁古做了一件「功德盖世罪恶滔天」的事情造成了经方派从此变成时方派。而那件事情就是现在学传统中医的人耳熟能详的「归经理论」──某某药入某脏某腑、哪一条或哪几件经。归经理论是错的吗不能算错很多时候是很有道理的临床上也大大有用尤其是示人一条明径使人更能掌握用药一事对学习中医者而言是甚有帮助的。但它是对的吗也并不全对。因为它大大地「窄化」了一味药的药性。
同样是用中药 以「 《神农本草经》 、张仲景或《汤液经法》的作者所知道的药理学」创出来的方叫作「经方」 汉朝到唐宋都还算是经方的时代。而以「归经理论」创出来的
方就叫「时方」 其中对每一味药的看法都和经方是很不同的。最古的《神农本草经》 其中提到的药性只有「性味」 也就是「什么味道」 、 「温凉寒热如何」 而五色入五脏的概念则是「稍微提及」 例入「五色灵芝各入哪一脏」 不是通盘性的认同。而其后魏晋的《名医别录》 唐代的《新修本草》 、 《日华子本草》 、 《海药本草》 、寇宗奭《本草衍义》 或是宋朝具代表性的《证类》 、 《大观》二本草……等诸多书籍大都只是顺着《神农本草经》之后补入新发现的「效能」 却未曾对「本草理论」作更多的理论分析。在张元素作大系统的归纳之前入经药的论述可散见于
汉 《神农本草经》大枣助十二经。
魏晋 《名医别録》甘草通经脉。
唐 《食疗本草》胡桃通经脉乳腐益十二经脉绿豆行十二经脉。
唐 《海药本草》阿勒勃通经络。
宋 《本草图经》瞿麦通心经苏叶通心经
11世纪末《史载之方》某方宜行其肾经、清凉之药解利肺经。
宋 《本草衍义》天竹黄凉心经桑白皮治小肠热。
宋 《本事方》真珠母入肝经。 ……等等。至于引经药之记载则如下
《神农本草经》菌桂为诸药先聘通使。
《名医别録》桂倡导百药 白附子行药势酒行药势。
5-6世纪《雷公炮炙论》绿蛇令引药。
唐 《食性本草》薄荷能引诸药入荣卫酒 引石药气入四肢。
《本草衍义》泽泻 引接桂附等归就肾经。
《本事方》椒 引归经粥 引风湿之药径入脾经。
宋 《杨氏家蔵方》酒 引药入经络。──尚未有整体性之论述。
到了张洁古他对古代的方剂做了一番整理发现到「太阳病病到太阳、阳明之间时会用到『葛根』这味药……」 于是就以此归纳出了一句话 「葛根是阳明引经药如果感冒太早用了反而会引邪入阳明 」同样对于柴胡后人也看做是少阳引经药说它会「引邪入少阳」 明李中梓 而至于桂枝 因为有帖「桂枝汤」是治「太阳病」的第一主方于是「桂枝」的归经也就变成是「太阳经药」了。石膏他也说是「大寒之药不可轻用」 。这有没有错从某个角度来说复方「桂枝汤」的确是「会」作用在太阳经而单味药的柴胡、葛根和少阳、阳明二经也有着密不可分的相关性。可是问题就在于 「不只如此而已 」后世的学者因此就随随便便把某味药找几条经随意归类做学问是简单化不少可是却变成「见树不见林」 迷失了那一味药真正的本性。
可是因为这种「时方药理学」方便好用又好记而张洁古先生又的的确确是一位医术甚高明的医者于是紧跟在他之后成名的「金元四大家」 也自然纳入了张洁古的这个系统而有了相当好的成就比如说李东垣自创的「补中益气汤」或是修改了宋朝陈自明《妇人良方》中的龙胆泻肝汤而成了「去男人下阴臊臭」专方的「东垣龙胆泻肝汤」 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也堪称「伟大之方」 。
可是归经理论却是一套「反映了一部分真理却不等于真理」的不完全的理论。洁古本人、金元四大家都是苦读《内经》起家的偏得还不太多但愈用到后来纰漏愈大新创的方剂效果愈来愈差 「一剂知二剂已」变成了今日的「你回去吃半个月再来看看有没有好如果没好我们再换药试试 」到了后来当然有人觉得好像事情不对头了想要扳回如崩墙倒壁般的中医「末法」劣化状况 明朝不少医家都在重注《神农本草经》 想要从这个大根头去重新寻回些什么。当然也都是小有成就但效果并不明显。
明朝那一位「把之前有的理论、药性全都收录」而编成《本草纲目》而被倪海厦先生痛批的李时珍其实不是中药学劣化的源头。源头在张元素。光是他以降的几句「葛根引邪入阳明」 「柴胡引邪入少阳」 「石膏大寒不可轻用」就把经方中这三味药封印了八百年。明明没有这么一回事儿的太阳初感证齐全了就可以用葛根汤傅青主也用柴胡汤小制其方治伤风初感而很有效并不会因此引邪入里石膏更只是「凉」而已不用八钱到四两甚至一斤很难显出药性。可是张元素之后人人都跟着这么说嘛绝大部份的医者小心翼翼地就都「尽量不要用《伤寒》 、 《金匮》方」了。
直到清朝事情才有了转机。如果以医术而论陈修园、徐灵胎等人 因为临床功力够其着作《神农本草经读》或《神农本草经百种录》都有卓然不群之见但那是临床上的强而让他们得以重新明辨了历代本草的得失并不是真正在本草理论上有所革新。本草理论在清代得以翻身主要的功劳其实起自 「儒家」 。清代的儒家对四书五经有了很大的「革命活动」 原因是因为他们觉得古经典的注疏绝大部分都被宋朝的朱熹垄断了朱熹乱改原文后代也只好照单全收朱熹说某句如何如何解后代也不好意思说不是。可是总觉得有问题。但离先秦时代那么遥远了连同一个中文字的字义都古今不同了要如何平反才是于是清代的儒者想出了一个办法 「用同时代的文献做平行比对 」比如说《论语》中的某个字朱熹说是这个意思可是先秦时代的《庄子》 、 《列子》 、 《左传》 、 《诗经》 、《尚书》等等其它书中出现这个字时却都不是朱熹说的那个意思于是他们就晓得那是朱熹弄错了那个字应当是某某意思才对。 比如说「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的「习」字先秦当时是「实践」之意才对即使是现在的日文中也是『学到上手、会用』的意思唐代传去的字义还在 「学到的常常能用在生活中很快乐。 」如照朱熹的说法学了就一直温习就会快乐了吗正常人类怎会有这么一回事儿呢
这么一种做学问的方法一种新创的格物训诂之学日本人也很爱用这一套 影响了中国少数几位由儒而医的医家而其中有一系的传承是明卢之颐《本草乘雅半偈》→清刘若金《本草述》→清末邹澍《本经疏证》→清末周岩《本草思辨录》 。邹澍在《本经疏证》以及周岩《本草思辨录》用了「平行比对」的方式来批注《神农本草经》 。而他比对所用的范本就是中国医学史上唯一的一本「只要『证』合药投下去一定会好」 总有效率达到「神的绝对领域」的《伤寒杂病论》 用其它的书也不行 因为有时有效有时没效未到『绝对领域』 比对会出错 。他用「减法」来检证每一味药的药性 比如说 《伤寒论》中某一个汤剂比另一个汤剂只多了白芍三两而这两个汤剂所治的主证却大不相同于是去推敲这两个主证之间病机的差异就可以得到「这三两白芍在此处是做什么用的」之结论。而某几十个方用生甘草某几十个方用炙甘草慢慢减来减去就推敲出了甘草生用炙用的药性之别……
这样一点一点的「相减」 彷佛在玩「数独游戏」 渐渐摸索出一味药药性的不同层次……而结果说也奇怪减出的一句一句竟恰恰就符合了《神农本草经》那一句一句如天书般令人百思不得解的主治于是 「三贲」 读死人不赔命的三本难书之一的《本草经》之谜就和《伤寒杂病论》的绝对领域之谜在二者相互的帮助下一齐渐渐地被解开了 、
这不也是个「谜」 其实也不是谜。如果你拿起今日的《伤寒杂病论》的标准本子也就是《御纂医宗金鉴仲景全书并注》来读一读再拿起其它必读之书《本草备要》 、 《医方集解》 、 《温病条辨》来读一读。因为你是第一次读嘛不懂的地方也就看一看它们的批注参考参考其它书所论的方义、药性……。然后你就会觉得 《伤寒杂病论》这本书真的是没什么了不起什么号称「万方之祖」的「桂枝汤」 不也就和「参苏饮」差不多浪得虚名难怪后来被九味羗活汤和川芎茶调散篡掉
这种「觉得差不多嘛」的感觉就是我觉得最惨烈的一种感觉。因为在《医宗金鉴》和《医方集解》中批注桂枝汤方的注文这种「将古书翻译给你听的语言」 就是那套一面倒、完全站在时方派角度解释事物的「时方药理学」 你用那套阿猫阿狗的语言来看经方派的原典结局就是那些阿猫阿狗会得到诺贝尔奖那套「解释系统」本身就是一种偏见和侮辱。重审桂枝汤前言找一首经方来看看吧。
「桂枝汤」如何
「名曰桂枝汤者君以桂枝也。桂枝辛温辛能发散温通卫阳。芍药酸寒酸能收敛寒走阴营。桂枝君芍药是于发汗中寓敛汗之旨芍药臣桂枝是于和营中有调卫之功。生姜之辛佐桂枝以解表大枣之甘佐芍药以和中。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用以调和中气即以调和表里且以调和诸药以桂芍之相须姜枣之相得借甘草之调和阳表阴里气卫血营并行而不悖是刚柔相济以相和也。而精义在服后须臾啜稀粥以助药力。盖谷气内充不但易为酿汗更使已入之邪不能稍留将来之邪不得复入也。 」 「此足太阳药也。仲景以发汗为重解肌为轻。中风不可大汗汗过则反动营血虽有表邪只可解肌故桂枝汤少和之也。 《经》曰 『风淫所胜平以辛凉佐以苦甘 以甘缓之 以酸收之。 』桂枝辛甘发散为阳臣以芍药之酸收佐以甘草之甘平不令走泄阴气也。姜辛温能散散寒止呕 枣甘温能和。此不专于发散 引以行脾之津液而和营卫者也。麻黄汤专于发散故不用姜、枣而津液得通矣。 」
这是《医宗金鉴》和《医方集解》的说法。学传统中医的人谁也觉得有道理。但是 以经方药理的学习而言这样还差得太多。现在让来当个导游请读者诸君忘掉物理化学搁下「有效成分」 进入「气功」与「巫术」这两门「科学」的领域来再看一次桂、芍、草、姜、枣这五味药……看看和时方医家所见到的有没有不同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岔个题讲些别的事故事才能继续往下走……
中场休息的岔题病毒究竟是什么
我个人觉得 「科学」是一种慢慢「发现真理」的过程在仲景《伤寒论》的时代我们把病毒看做是一种「邪气」 中国人的「气」这个字就很有意思 「气」被中国人当做是「未知存在」的档案匣凡是在该时点还不能确认的存在物就被归于「气」类之中等到科学渐渐发现它的存在了就一一脱离「气」这个档案匣中例如空气、电气…… 而到后来 电子显微镜发现了这种能通过陶瓷过滤器的微小「○物」 介于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一组基因 。于是也就「顺便」发现了病毒的机制一组基因进到人的细胞内对细胞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指令或许也因此破坏了生物的机能但至少达成了它自身的目的复制它本身。
病毒这种东西可往形而下走一步也可以往形而上退一步往形而下走就是人类仿制它的生命形态而创造出的「计算机病毒」──一串指令──会令计算机为它复制、传衍这组指令。而形而上的 日本人的家常话叫做「烦恼」 中国人称之为「执念」──某些念头在人心中不断勾起人去重复动同样的念头而对这个人的人生造成或大或小的破坏……一种没意义的具有自我保存、 自我扩张之意图的 「无限耗能循环」 。这种结构的存在物它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