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氏往事(四十)
缑氏往事之四十:读书
入乡随俗,和其他人一样,我也在家里敬有财神。每一次毕恭毕敬,我都不认为是迷信,而是当成了一种寄托。一个认真敏感的人,总能感触到生意场上无处不在的风险,或紧张,或担忧,使人难以寝食。于是,净手焚香,总想在烟雾缭绕处,寻求一份安宁。
出于类似的心情,我还敬有文昌帝君。
中学语文课本里,有篇《范进中举》,文中胡屠户说过一句,“那些中老爷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这是我首次接触到文曲星一词。后来,又听说过文昌星和魁星,尽管名称各不相同,但都能受到读书人的崇拜。
文昌星和文曲星,在夜空中的位置,是不同的。文曲星是单颗,位于北斗七星正中间;文昌星是六颗,位于北斗魁部(斗部)之前。传说中,二者都司文运,又略有偏重。按我个人理解,文昌星掌管人的理性思维,文曲星掌管人的感性思维。
文曲星(单颗)
文昌星(六颗统称)
文昌六星 位于北斗前方
魁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据说是北斗的第一星,也有人说,是北斗魁部四星的统称,这需留给专业人士去确定。在我国,很多地方都建有魁星阁。魁,典型的会意字,鬼踢斗;其神像很贴切,头生犄角,赤发蓝面,如鬼似魔;空中斗飞,缘于单腿跳踢,像极了魁字伸长的弯勾儿。
相传魁星貌异,却是个才子,连中三元,皆因奇丑被拒,愤而踢斗跳海;玉皇惜其才,派神鳌将之托起,并赐朱笔一支,命其掌管人间科举文运。被百姓称作,魁星点斗,独占鳌头。
魁星踢斗,独占鳌头
然而,我始终觉得,天庭掌管文运的机关,其最高权利,应是集中在文昌帝君手中(其传说不再赘述)。文曲星,文昌星,魁星,都可能只是他的下属,分管不同的领域罢了。我们拜文昌帝君,希望在他的指示下,文曲文昌齐关照,感性理性均发展,最后魁星开恩,朱笔点斗,就可独占鳌头了------是否迷信暂不提,至少是美好的愿望。
然而,这些都是我成年之后,才渐懂的讲究,个人文运早成定局。我依然顶礼膜拜,早已不敢奢盼功名,唯望帝君多多指导,让我内心多份理性,多份淡定,多份忍让谦和;我需要这些,世间真正的智慧。
小时候,家里有个腌咸菜的坛子,坛子上面,有个石头盖儿。那坛子和盖儿,肯定不是原配,因为坛子口是圆形的,盖儿却是正六边型的;坛子是土黄色瓦罐儿,而盖子,却是一个加工过的,黑色内凹的扁石头。
这盖子扣在坛子口上,倒也严实。传说它是刚解放时,从地主家里翻出的脏物,不知为何,到了爷爷奶奶手里。它黑黑的,作摆设并不好看,作器皿吧,又重又浅。弃之可惜,留之无用。最终,被盖在腌菜的坛子口上,算是它的最大用途了。
后来,听说此物的正确名称,呼作砚台。我那时年纪小,不知砚台究竟有何用,也学过写毛笔字,但用的是墨盒。不过,笔墨纸砚,经常合在一起念,便能判断出来,那肯定是读书人用过的东西。但凡与读书相关的物件,我皆认为其有灵性,它贵为砚台,却终日浸润着腌菜味,想必定会有些不满----我大概也要写一篇《石头记》了。
果然,就在我参加工作后,1996年的暑假,村里来了个算命的,母亲操心我的婚事,想让他帮着算算。不想那人看我咽下有痣,又问了七七八八,硬说我犯了砚台煞云云,换言之,任你读书再聪颖,却最终难取功名-----仕途不顺。还夸夸其谈地说道,包拯也有同样的痣,同样犯了砚台煞,但人家幼时做了破解,所以官职做到了丞相。
当时,我的理解是,俺们家得罪了一个砚台。他试图教我破解之法,但提出要20块钱,我嫌太贵,不肯支付。他便讲出另一个更骇人的前程之事,关系婚姻的,反复劝我一定得破破。最终,因我涉世未深,乖乖给了他20块钱,也就遵从了他教的方法-----从此下定决心,再不接受任何方式的算命。记得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准不准,20年后看,并自报了家门姓名。他是另一个镇的,如今划归到伊滨区了。
那破解的方法很简单,他教我们,去买一个砚台,按他指导的位置,埋于地下。乡下哪有卖砚台的,幸好母亲记得,腌菜坛的盖子,就是砚台。于是,它只能换个位置,长眠于地下了。也许是它的归宿本该善待,亦或是它我终有缘份,总之,于我于它,这是最好的结果。
读书,在我心中,更显神圣。
庸庸碌碌半生,也算无愧于做人做事。然而闲暇时,内心总会莫名一股心虚。仔细想来,竟是一种惭愧,不为别的,只为那书架上的书。买过很多书,总说等空闲了认真读读,结果空闲时,我却在逛街,在弄头发,在看电视,在侍弄吃的。
书柜的隔板压变形了。那些名著,中国的,外国的,名人名作,崭新崭新的,被我取下来,堆在书房的地板上。我越发心虚,甚至胆怯,不敢看;索性让老公把它们,统统给搬到了另一处所,那里的新书柜,有厚厚的隔板。
我忏悔。
儿时,对书的喜爱,如饥似渴。那时,家里的书籍,除了上课用的,再就仅有两本,皆是漫画版,一本是《哪吒闹海》,一本是《小象米拉》,这两本书,我看了无数遍,会画哪吒和小象。书皮儿上写着我和哥的名子,被我们带到学校,同别人换小人书看。这期间,看了很多《西游记》《向阳花》《儿童时代》。每一本书,每一个字都不愿落下,必读得清清楚楚。
书在我们心中,份量何其重!那是我们快乐的源泉。
可笑的是,上大学之前,除了课本,我只读过琼瑶的小说。念了中文,方知自已阅读量贫乏得可怜,和同学们之间,不是一般地差距。于是,更把书籍当成宝,省吃俭用,买了几本名著,反复看过好几遍。
1999年辞职来广东,行李很多,背包很重,我只带过来两本,一本是《汉语词典》,一本是《红楼梦》。《红楼梦》满本手写的批注,是我念书时记下的。
后来,买的书越来越多,看的却越来越少,总是头脑一热,逛书店,逛网店,有精装不要平装,有典装不要精装。莫言的代表作,我很早就买有一套,但只看过一点点。
白岩松说,咱们不能光讲究吃,因为经过这么多年努力的吃,咱们已经把自己,吃成了世界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第一大国。可见,吃是不能让我们真正快乐的。
似乎开始流行文化热了,无论如何,文化热是个好现象,它让我们重新把目光,聚集在书本上。
我不懂得如何品一杯美酒,也不知醉的感觉若何。但我可以想像,大概和读到好文章的感觉差不多。
古代文人多喜器乐,他们抚琴前必焚香,以获得一份安宁,表明一种虔诚。读书亦然,皆应怀有恭敬之心。上学时,政治老师总讲,要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一起进步,所以,不能单顾着敬财神,内心必须要有文昌帝君的位置。
时代要进步,科技兴国是必然,知识终当被尊重。向高科技鞠躬,向读书人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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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银霞 (网名:周清明,念北) 洛阳 偃师 缑氏 人,70后,现居广东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