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的雾

顺义的雾

作者:李广生

朋友问我,为啥不写一写顺义?我嘴硬,说,写了啊,写了不少呢,什么烙饼卷带鱼、牌楼熏肉、河东河西、牛山没有山等,一大堆呢。朋友说,嗯,是写了一些,但总感觉不是很投入。我回了个笑脸,他也回了一个,便很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在顺义生活工作了十一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一年呢,应该写一写顺义,毕竟自己是个嘴笨但喜欢笔谈的人。
写什么呢?很多人以为这是个问题。其实吧,写多了就会发现,这真的不是问题。可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甚至多到了无从下笔的程度。
曾经和高中生交流,大家问的最多的也是这个问题。特别是在考场作文时,经常性的大脑一片空白。对老师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挑战。老师是什么?苏格拉底发明了助产术,从这个意义上说,教师就是助产士,是帮助学生“生孩子”的人。可如果肚子里本来就没有孩子,再好的助产士都没有办法。所以很多教师在作文上下的功夫,都是瞎功夫,自己很累,学生也很累,效果嘛,通常是白忙活一场。
学生的肚子里真的没有“孩子”吗?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每天都要摄入大量信息,书里书外、校园内外、网络空间,听到的、看到的、亲身经历的,不是都可以入文吗?何况很多学生还专门为了应付作文背了很多素材。那为什么还觉得没得可写?以我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来看——毕竟是老教研了嘛——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那些个材料呀,都是些“死材料”,还没有孕育成“孩子”,所以生不出来,勉强生下来的,大多也是“死胎”。作为助产士的教师,很多变成了握着手术刀的医师,用剖腹产的方式取出一个个带死不来活的婴儿,或是七拼八凑的畸形儿。
思想是那些材料的生命。也就是说,如果不如注入自己的思想,再多的材料都是一堆“死材料”。思想从哪来呢?读书、上课、听报告、看电视,都是汲取思想的方式。但是,你有没有意识到,得到的都是别人的思想,还是材料。拥有一大堆思想和掌握一大堆其他材料是一样的,它们都是“死”的,只不过拥有前者好像很厉害似的。张口就是黑格尔、维根斯坦、夸美纽斯的人,未必就比柴米油盐挂在嘴边的高明。背了一肚子好词好句、名篇佳作的学生,照样写不出好文章。
思考是获得思想的唯一途径。“学而不思则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天天学、黑夜白日的学,反而挤占了思考的时间,跟天天读、死读书,是一样的。群文阅读也好、整本书阅读也好,都在读上做文章,是件很令人遗憾的事情。瞎读,我的意思是不如不读,开卷未必有益。还有越读越傻的可能呢,你信吗?
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看还看不过来、听还听不过来呢,人们就忽视了思考。于是,社会上冒出一批“知道分子”。他们好像啥都知道,天文地理、国内国际,无所不知,说起来侃侃而谈,其实也就是知道而已,仅仅是知道。可是,他们知道的再多,能超过百度吗?所以,现在社会的每一个人,只有一部手机,并能上网,就是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沾沾自喜、洋洋自得之际,便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学者了。
经常听到有人说学习,多么多么渴望学习,他们似乎还生活在借一本书连夜抄下来明早赶紧还给人家的时代。真的想学习,什么学不到呢?也许只是为了安慰一下自己吧。心理学上有这样一种效应,表达了某种渴望能够给自己带来一种达到了目标的安全感。
思考而不仅仅是学习,恰恰是目前教师、学生还有很多人所欠缺的。
跑题了,一下子跑了很远,这也算是想太多了造成的后遗症吧。写顺义,写什么呢?就写写今天的雾吧。要不这样匆匆结束本文,题目就得变一变了。
昨天写了故乡的雾。是故乡而不是家乡,暗含着文中的雾已经不再是现在的雾了。故乡的雾是从地里冒出来的,顺义的雾是罩在楼顶上的,像一顶硕大的毡帽盔子,是鲁迅笔下年老的闰土戴的那种帽子,沉甸甸的扣在城区上空。别的地方的雾是不是这个样子我不很清楚。此刻,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望出去,我有这种感受。
山林间的雾是流动的,幻化的,楼宇间的雾是凝重的、静滞的。今天的风好大,竟连风对它们都无可奈何,也许它们已经不是雾了。
潮白河自北向南横穿顺义全境,也把顺义分成东西两区,河东和河西。就像中国的南方和北方一样,河东和河西在语言、文化、习俗等方面都有很大差异。河东,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曾被誉为“北京粮仓”,传统的东西保留的更多一些。河西,与朝阳毗邻,直通北京城区;更重要的是,首都机场坐落在河西。机场是物流、人流、信息流汇聚的地方,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国的人下了飞机首先踏上顺义的土地,也让顺义人有机会领略更加丰富多彩的世界。所以,河西地区现代化气息更浓一些。一边是传统的农耕文明,一边是现代化的临空经济,这造成了顺义地域文化的复杂性和矛盾割裂的特征。如果今天你驱车从张镇向西,沿着顺平路前行,一直开到后沙峪,便能感觉到雾也是不同的,雾气中弥漫的气味也不同。
首都机场是一扇窗子,让顺义人看到世界的急速变化。我曾在通往机场的359小公共上买票,到过几次机场内部,眼界大开。所以顺义人通常是醒的比较早的,在观念、意识等方面丝毫不逊于所谓的“城里人”。河东的大片平原是一个安全的“粮仓”,除了潮白河,还有金鸡河、箭杆河,土壤肥沃,水系发达,粮食瓜果蔬菜连年丰收,顺义人很早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顺义人的性格中多少有点优越感,求变的渴望并不十分强烈。
几位在顺义做过的项目的专家跟我聊起过,顺义教师学习的积极性很高,但把学到的东西应用于教育教学实践的热情却很一般。他们表示奇怪。我想这也许是顺义特殊的区域特点所造就的吧。河西的机场打开了顺义人看世界的眼睛,河东的“粮仓”造就了顺义人沉稳的个性,在变与不变之间,顺义人通常是纠结的。核心城区的几个区,变是必然选择,想不变都不行。远郊的几个区,也想变,但自然禀赋和区位优势都先天不足,想变而不得。顺义正好介于它们中间。
睡了一觉,雾有些散了,至少可以见得阳光。其实还有一种雾,是笼罩在人们心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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