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爹娘】有一种怨恨，想明白了，便无地自容
小时候，我们家特别的穷，裤子穿破了从来都舍不得扔，而是要打上补丁接着穿的。可我每次穿着打了补丁的裤子，都会遭到小伙伴们的嘲笑，原来母亲打的补丁都是直接补在了外面，看上去非常的滑稽可笑。每次受到打击和嘲讽，我就会从心里怨恨母亲，都怪她太笨了……
“笨拙”的母亲
文 | 许海利
1
母亲的确很笨，她只会做刨地、拉车、担水等粗老笨重的活，稍有点技术含量的活她就应付不了，就连女人最擅长的针线活都做不好，给衣服打个补丁都是裸露在外面的。母亲也不是天生的笨拙，她小时候也是特别的聪明伶俐，她的笨拙与家庭出身有很大关系。母亲七岁那年，外公因意外事故撇下外婆和三个年幼的孩子走了。母亲是长子，为了支撑起整个家，她就跟着外婆起早贪黑的干农活，因此她没有上过一天的学，成了名副其实的“睁眼瞎”。
那些年，母亲几乎天天长在了庄稼地里，没日没夜的劳作。十几岁时，她就能完成耕地、播种等稍有技术含量的一些农活了。当时，村里人都夸母亲是个聪明伶俐又特别能吃苦的好孩子。由于常年累月的劳累，母亲积劳成疾，一天中午干农活时突然晕倒了。母亲被人送回了家，因为救治不及时，大脑长时间缺氧，等醒来后脑子就开始变得不那么灵便了。从此，她干活经常丢三落四，做什么都不成样子，成了一个只会干粗活的“笨拙”之人。
等母亲结婚后，因为她的笨手笨脚，没少和父亲吵架。母亲也知道自己笨，不会说话、干活和做事，所以遇事都是逆来顺受，从不为自己辩解。
2
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因为炒菜放重了盐，父亲当场就掀翻了桌子。母亲吓坏了，赶忙跑进了我的房间，伤心的哭了起来。
“妈真是不中用啊，干什么都不行，就连个菜都炒不好！”母亲一边哭，一边责怪自己。
“你说妈是不是很笨啊，是不是不中用啊？……”突然痛哭流涕的母亲用力抓住我的手，大声问道。
“是的，你是太笨了，除了会种地，其它的干什么都不行，就连给衣服打个补丁都不会……”当时我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太怨恨母亲的笨了，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看来妈真的是不中用啊，就连你都说我笨。我不是一个好母亲，连家和孩子都照顾不好，都是妈不好，妈不好啊……”我的话犹如伤口撒盐，让母亲的情绪更加失控了。
这件事情以后，母亲精神上好像受到了严重刺激，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的，有时一件看上去很简单的事情，她却要反复询问好几遍：“这样做可以吗？行不行啊？你爸会不会不高兴？”看着母亲战战兢兢的样子，年少不懂事的我，给予她的不是同情，反而从心里感觉好笑：“那么简答的事，还用问吗，真是笨到家了！”
3
在学校，我学习很不用功，因为我总感觉母亲是那样的笨，我的脑子也肯定聪明不到哪儿去，所以我就以此为心里安慰，经常旷课、迟到，导致学习成绩非常糟糕，每次考试都是拽着班里的牛尾巴。
在我读初二的那年，期末考试后学校要开家长会。我知道自己成绩很糟糕，就故意拖着母亲去参加。一路上我反复叮嘱母亲，在班上开会时不要随意讲话，别人不主动问，千万不要讲话……听着我的话，母亲就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点着头。
当母亲走进教室，我不放心，就躲在屋外听动静。家长会上，班主任开始向家长逐一介绍我们班每名学生的学习情况，还通报了这次的考试成绩。听着老师宣读考试成绩，我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因为我知道我的成绩肯定是全班最差的。
果不其然，当老师读到我的成绩时，突然停下来问道：“许海利同学的家长来了吗？”听了老师的话，这时我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我就是许海利同学的家长！”母亲从座位上站起来回答道。
“您的孩子天资非常聪明，但学习一直都不是很用功，所以成绩在班内一直倒数，这次期末考试很不理想，全班最后一名！”
“孩子学习成绩差，都是我们家长的原因。我不识字，没办法辅导他的功课，所以平常孩子学习基本上都是靠自己，再加上他有些贪玩，我们家长又疏于管教，所以……”
这一刻，听着母亲自责的话，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来，我读书不用功，每次成绩不好，不是从自身查找原因，反而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母亲身上，怨恨她笨，没有遗传给我一个好基因。现在面对那么多家长，我给母亲脸上抹了黑，她不但没有责怪我，而是把责任全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想想真是愧对母亲。
5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倒是母亲安慰起了我。“孩子，你看妈就是因为没有上过学，才会这么的笨，干什么都不中用，一辈子受气。你可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可千万别像妈一样啊！”
听着母亲发自肺腑的话语，我鼓起勇气，缓缓抬起了头，突然我感觉眼前的母亲瞬间变的高大了起来。
这些年，母亲辛辛苦苦的支撑起这个家。为了供我读书，天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平日里，有了好吃的，自己从来都是舍不得吃，留给我。而我却经常鸡蛋里挑骨头，嫌她这没弄好，那没干好。有时在外面受了气，还会拿母亲泄气，冲她发火，就连自己学习成绩差，都怪她没遗传给我一个好的基因，而母亲却始终在包容体谅我，每次都是一笑了之。
想明白了这些，顿时我感觉无地自容了——这些年，笨拙的不是母亲，而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