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传锋：纪念岳母

今天周六，我值班。早上行走在去单位的路上，一辆三轮车从我旁边经过，老爷子前面骑车，老太太笑吟吟地坐在后面车厢里，此情此景我忽然想起了岳母。如果岳母在世，也该有这样的清晨。三轮车走远了，我还一直扭着头看……

——题记

纪念岳母

文／潘传锋

上个周日，那一天，心里很不安宁。

中午战友赵哥在红菜坊请全家吃饭，我老婆没有参加，我跟迎接的赵哥解释说我岳母身体很不好，我老婆一直陪着不敢离开。聚会吃饭时我催促着儿子赶紧吃饭，对同桌战友的热情劝酒，因为心里担心岳母身体，我也不敢陪着喝酒，大家只好允许我喝茶。为了让儿子安静一会，我把手机丢给儿子玩，没想到手机一会没电关机了，我更担心老婆有事找不到，草草吃了几口，赶紧拉着儿子的手跟赵哥一家告别。回到牛山小区的家里插上充电器，打开手机，发现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微信信息，方才稍微心安些。

下午老婆发信息说，岳母后背出现斑点和发绀，我查询百度后，感到情况不好。晚上，我带着儿子从附近的公园玩回来，路上又看到老婆发来信息，说岳母脚心也出现斑点，我心里愈加感到不安。晚上九点到家，帮儿子洗完澡，我赶紧把脏衣服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顺便准备洗澡。突然外面客厅里传来手机熟悉的铃声，我立马把脱了一半的内裤又提上，跑到客厅，拿起手机接听老婆的电话，手机里传来哭声：你快过来，我妈不行了！我心里一沉，迅速套上衣服，冲到楼下，骑上自行车奔向恒华小区。

等急急忙忙赶到时，岳父和我老婆、保姆仨人正在给岳母穿寿衣——岳母已经走了。我一时不敢相信，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张嘴大哭：妈……

岳父压抑着悲痛说别哭了，给你妈穿衣服吧。之前，岳父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寿衣都备齐了，上午还让我给顺义火葬场打电话咨询情况。我一边哭一边把寿衣给岳母穿好，蜡烛和香也点燃了。

晚上十一点，我们简单商量一下，岳父给村委会打电话开死亡证明。我和老婆通知亲友，告知岳母去世的消息。

三叔接到电话后开车到村里拿死亡证明去了，而我坐电梯下楼准备到社区医院提前问医院死亡证明怎么开，打开电梯门亲戚已经赶到。我重新骑上自行车，冲进漆黑的夜里，医院就在家附近一公里，医院一层灯火阑珊，跟值班医生说明来意，医生说需要村里的死亡证明医院才能开证明，我又着急地跑到医院门口等待，远远的看到黑夜中两束光驶过来，停下，我赶紧跑过去，我低头看了一眼，是三叔，三叔从车窗里递给我一张纸，我说你们先去家里吧。我重新回到医生值班室，值班医生一边开证明一边叹息，才六十六岁太可惜了。我低声解释道，老人肺癌晚期，已经卧床半年了，实在撑不过去了。

再回到家时，亲戚都到齐了，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贡品。顺义火葬场的灵车也已经在来的路上，屋里聚集很多人，我担心灵车到小区门口找不到路，一个人走到小区外的十字路口等候，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过了十二点。半夜站在大街上，一个人胳膊上戴着孝，实在有点瘆人。

这时灵车到了，我赶紧带着灵车师傅开进小区，倒进楼下。棺木是预订好的，我和灵车师傅从车里把棺木抬进楼厅放在地上，这时一些亲戚从楼上下来了。棺木进不了电梯，灵车师傅说听我的，把棺木放这，家人守着，其他人带我先上去家里。按照灵车师傅的安排，用火葬场提供的寿衣袋，四个人把岳母从家里抬出来，坐电梯到一楼，然后装进棺木里，又抬上灵车车厢。

我坐在了灵车副驾驶座位，手里提着一袋硬币，一串纸钱。老婆则坐在了灵车后座，棺木就停放在她的身边。灵车冲出小区，在昏暗的路灯下，一路疾驰。亲戚的车队紧紧的跟在后面。突然远处几声雷响，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下来，车窗霎时被打湿。老婆在后面低声哭泣，我心想难道老天爷也为岳母去世而落泪吗？一串纸钱在小区内就撒完了，灵车师傅说现在路上不让撒。过路口，过桥，我按照风俗撒下去几枚硬币。一个小时后，灵车驶进了顺义火葬场，一袋硬币刚好撒完。刚才还下的急急的雨却出奇的停了。经过商量，根据火葬场的安排，我出示了医院死亡证明，交了一千元押金，暂时把岳母安放在火葬场冷冻间。

回到家里已经夜里两点半，约定明天早上七点半在家集合去火葬场，然后亲戚散去了。我和保姆开始一一准备挽联，岳父说，我来写，有同辈的，有晚辈的，有孙辈的，写了很多，三点多才完成。我和老婆一人占据一个沙发，躺在上面凑合一下，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老婆一会起来一次，我索性坐起来发呆，又站到窗前看岳母养的花。岳母，您真的走了吗？天不知不觉亮了，我洗了把脸，出去买了一堆早点，给来的早的亲戚准备着。

七点半，我和一个堂弟率先赶到火葬场。火葬场工作人员陆续到岗，我去做遗像，交费用，告诉工作人员给岳母整容，岳母生前喜欢花，我给她要了一个最高600元标准的花的装饰。八点钟，亲友都到了。岳母被推入告别室，她静静地躺在花丛中间，大家围上去，霎时哭声四起，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哗哗地流下来。进入这个家庭十年，我跟岳母很谈得来。岳母爱读书，虽然没上过学但懂得许多人生的大道理，对我像儿子一样亲。

遗体火化，装骨灰盒，抱着骨灰盒再返回家里。遗像已经摆在桌子上，骨灰盒摆在遗像前面，贡品则摆满了桌子。出丧时遇到了问题，抱骨灰盒，骨灰盒是石材的约三十斤重，老婆抱不动。摔盆是岳母生前跟我商量过的，说没有儿怕村里人眼光，等我过世你来摔吧？我说，一个姑爷半个儿，我答应您。出丧时，我让老婆拿着盆，到楼下，我左手抱骨灰盒，右手摔盆。亲戚老人交代摔的越碎越好，我点点头。到了楼下，两个姨哥，护着我左手的骨灰盒，我右手接过火盆高高举起，大喊一声，妈，弯腰使劲把盆摔向地面上的石头。火盆中的香灰瞬间被扬起飞舞在空中，灰蒙蒙笼罩住我，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火盆四分五裂，碎成片片。也就在那一刹那，我左边肋骨硬生生撞在骨灰盒的棱角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一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也许是心痛吧。

上车，亲人一起奔向村里的坟地。到了村西头，才发现，昨晚下的雨使通向坟地的土路不能够行车，我只好抱着骨灰盒走上旁边铺设的青砖小路。小路到挖好的坟墓大约有两公里，我怀着悲痛的心情，抱着骨灰盒，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墓地走去。走在路上，脑海里不断闪现岳母的身影，岳母照顾我们的往事历历在目，我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入土为安。岳母的骨灰盒被放进坟墓里，亲友们一起动手用土培出一座新坟。坟墓周围的环境很漂亮，青青的树木，绿绿的草丛，清清的河水从旁边流过。第三天夜里三更天，我和岳父，二叔、三叔家的儿子一起去坟地给岳母扎房子、圆坟。回到家里四点钟，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写下了《扎房子》：

静夜酣，

闹铃响耳边，

二更过了一半，

走下楼来抬眼观，

月亮悄悄遮住了脸，

那乌云就笼罩在天地间，

心悲切，

我站立在您的坟前，

高粱杆在手中盘旋，

为您扎一套房子啊，

房子前，

草如天，

绿树环，

清水流远，

您会时刻感到温暖，

虽然您已驾鹤西游去，

但永远留在我们心里面。

2018年8月25日中元节

以此文纪念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