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匮要略》中“用药比例”的奥秘(二)
导读:今天学习《金匮要略》的方剂药物配伍比例的重要性。
严格掌握复方的总剂量
及其每味药物之间的适当比例
仲景很重视复方的剂量(包括服药量),如他在桂枝汤方后云:“或一服汗出病瘥,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出,乃服至二、三剂。”
所说“不必尽剂”和“服至二、三剂”的本意是根据病情的转归而严格掌握剂量,以其“中病即止”。
在临床中,药物的总量至关重要。
如印会河治一狂躁打人、神志昏乱,大便数日未行之患者,断为痰火扰心、蒙蔽神明,初用半包(9g)王隐君之礞石滚痰丸泻火逐痰,因药少力轻,大便未行,标志其痰火未得出路。
第二次增至一包(18g),仍未见有大便,神识昏昧,烦躁不眠,一如既往。因病人年轻体壮,虑有病重药轻之弊,乃增用礞石滚痰丸至一包半(27g),数小时后得便,病人随即神倦思眠,诸症渐减,经调而瘥(《近代名老中医临床思维方法》)。此为经三服药力增至三倍而收效的案例。
除此而外,仲景更重视复方中的相对剂量及其比例。
小半夏汤、生姜半夏汤、半夏干姜散三方均由姜(生姜或干姜)与半夏组成。
但小半夏汤君以半夏(一升),治寒饮气逆的实证,重降逆化饮,服药量最重(取一升半,分温再服,即每次服150ml);
生姜半夏汤君以生姜(生姜汁一升),治寒饮搏结胸中证,重在辛散水饮、宣通阳气,服药量最轻(取一升半,小冷分四服,即每次服75ml);
半夏干姜散则二药等分(另用浆水煮)治中阳不足、胃气虚寒上逆重在温胃止呕,服药量较重(取七合顿服,即服140ml)。
该三方服药量及药物之间的比例与该病病机、病情轻重相宜。
小承气汤、厚朴三物汤、厚朴大黄汤三方,组成相同,只因用量及比例不同,则治疗不同病证。
小承气汤君以大黄(四两)治热结旁流证;厚朴三物汤君以厚朴(八两)治气滞热结证;厚朴大黄汤则厚朴(一尺)、大黄(六两)俱重,治饮热互结胸腹的支饮证。三方服药量以厚朴三物汤最重(二升),小承气汤最轻(六合)。
动物实验证实,用五苓散原方比例,泽泻:猪苓:茯苓:白术:桂枝=5:3:3:3:2,则利尿作用最强。
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原方厚朴与人参之比,为8:1;旋覆代赭汤,原方生姜与代赭石之比为5:1。临床仿此比例用药,疗效提高。
甘草粉蜜汤中,蜜:甘草:铅粉=4:2:1。若用铅粉诱杀蛔虫,用量超过3g,易致中毒。
炙甘草汤中生地用到250g(东汉一斤),大枣30枚,效果最佳。
后世医家遵循上述规律,有不少创见:
岳美中发现仲景的猪苓汤不可随意加减。他曾诊治慢性肾盂肾炎患者,尿频、血尿,用猪苓汤原方三剂愈;20日后病情复犯,因见脉虚加入一味山药,病情反复,再用猪苓汤原方又效。后病复发患者又来诊,思加入海金沙似无不可,竟又不效,再用猪苓汤原方而愈。
吴鞠通有活用《金匮要略》麻黄附子汤治正水的医案,认为麻黄之量应重于甘草,颇堪寻味。
陈,32岁,经谓病始于下而盛于上者,先治其下,后治其上;病始于上而盛于下,先治其上,后治其下。
此证始于上肿,当发其汗,予《金匮要略》麻黄附子汤:麻黄二两,熟附子一两六钱,炙甘草一两二钱,煮成五饭碗,先服半碗,得汗后止服,不汗再服,以得为度。此方前医曾用过,无效。
吴氏评曰:“前医恐麻黄发阳,用八分;附子护阳,用一钱以监制麻黄;又恐麻黄附子皆剽悍药也,甘草平,遂用一钱二分,又监制麻黄附子,如何能效?”
吴则将附子少于麻黄四钱,让麻黄出头;甘草又少于附子四钱,让麻黄附子出头,甘草但坐镇中州而已,用之果效。
此案充分说明复方中药物之间的用量比例恰当,对疗效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对当归补血汤的现代药理研究表明,以促进造血而言,黄芪五倍于当归之配伍,作用明显优于两药等量配伍和单味应用。
黄芪、当归二药比例不同,对小鼠红细胞膜流动性的影响程度不同。因此,研究药对药理作用时,必须注意二药的比例(《经方临床应用与研究》)。
清代名医傅青主“其用方也奇而法……擅高韵,又饶精思”(《傅青主女科》张风翔序)。其所制完带汤,药物用量甚巧,白术、山药各一两,白芍五钱,人参、车前子、苍术各三钱,甘草一钱,而陈皮、荆芥穂、柴胡只用五、六分。
这种重达一两,轻不及钱,用量悬殊,正是傅青主寓补于散、寄消于升,动静配合,相反相成的组方经验,用此方如不按此方用量则难收利湿止带之效。
仲景生姜半夏汤“小冷分四服”实乃“轻可去实”法之宗祖。服药量极“轻”“少”者,亦可愈顽疾大症。
《薛生白湿热病篇》之苏连饮,仅用苏叶二三分,川连三四分,治“呕恶不止,昼夜不差欲死者”;
秦伯未有用2.4g之药治呕吐案,治一女病人呕吐数月,食已即吐,吐不尽胃,甚则闻食味、药味即吐,检前处方,有健脾养胃之剂,有清胃化浊之剂,药量均较重,测其脉,关脉弦滑小数,验其舌,舌中根苔黄薄。秦老处方:黄连0.3g,竹茹1.5g,佛手柑0.6g,呕吐即止。
叩问所用之药,前医均已用过,为何此效而彼不效。秦老答曰:效在用量之轻(《名老中医之路》)。
何以轻淡之剂可愈重病?徐灵胎曰:“世又有极重极久之病,诸药罔效,忽服极轻淡之方而愈。此乃其病本有专治之方,从前皆系误治,忽遇对症之药,自然应手而痊也。”(《医学源流论》)
盖对症之药是有效的前提,而对症药的药量符合该病情的需要,亦为取得良效的关键因素。
上述大量临床实践说明,无论经方与时方,只要其总量及药物间比例恰当,与该病病因病机丝丝入扣,定会提高疗效。
通过配伍发挥药物之间协同依赖作用,
使全方产生质的变化
动物实验证明,茵陈蒿汤的三味药合用,增加胆汁排泄,若分别单味投药,则无明显利胆作用。
四逆汤只有合用附子、干姜、炙甘草,才使实验动物蛙心收缩力最强。
白虎汤之用生石膏与知母,实乃“相须”为用。单用生石膏退热作用虽快,但较弱而短暂,知母退热虽缓,但作用强而持久,两药相伍,全方退热作用显著提高。
芍药甘草汤二药“相使”为用,芍药有效成分芍药甙与甘草有效成分FM100合并腹腔注射后,镇痛、抑制胃酸分泌和消炎作用均因协同而得到加强。
从分子生物学水平认为,芍药甙的作用通过一种皂甙与细胞膜结合来改变细胞膜的理化结构,对应激性溃疡有预防作用,而甘草有效成分FM100通过调节胃黏膜中CAMP含量,起到调节胃酸分泌和保护胃黏膜的作用。故芍药甘草的配伍,其药理作用互相增强,从而提高疗效(《经方临床应用与研究》)。
葛根汤、黄芩汤、大承气汤和桂枝茯苓丸具有单味药物所不备的作用。
葶苈大枣泻肺汤能防革兰阳性菌对动物支气管的感染,全方比相应的单味药更有效。
补中益气汤中的升麻和柴胡对该方配伍的其他药物而言,有明显的协同作用,并能增强肠蠕动为主的药物作用强度,当去掉这两味药时,该方对肠蠕动的作用即减弱,但若单用这两味药,则上述作用消失。
止痉散无论是用单味的蜈蚣或全蝎,都不如合用的止痉力强,说明此两味药有相互促进的作用。
上述说明,综合用药形成的新的力量,产生质的飞跃,显示出增效反应。
以上所论仲景方药配伍的五大规律,充分说明了量变和质变的辩证关系,具有科学性,值得中医药学家认真研讨并在临床中予以借鉴,对提高疗效将大有裨益。
注:具体治疗与用药请遵医嘱!本文选摘自《经方临床运用:第2辑》,李赛美,黄仰模,蔡文就主编,中国中医药出版社出版,2007.7。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