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放松

你去一个小县城巡视高考,每年都会有一次这样的经历。高考对你来说已经太遥远,你看见那些参加高考的孩子们手里拿着瓶装水和文具盒走进考点的时候,感觉去年的高考还在眼前,时间快得让人恍惚。
离开考的时间还早,孩子们在排队等待进入考场,你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找一个石凳坐下来,石凳紧靠着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水碧绿,湖水中的睡莲在夏天的阳光下,红色粉红色的绽放,有绿色的叶子衬托,如果加上一个画框,能让你感觉到莫奈和他的“印象”,读大学的时候你选修《西方艺术史》一课,莫奈的画是从幻灯片中走进你视野的,当然还有梵高和高更的画。
你知道那些画走进的你的视野太晚了,但那些油画陌生的色彩和质感依然让你感到震撼。高中三年好像只读了《红楼梦》,领取高考录取通知书后才有心情读了一位朋友给你买的是几本书,其中有《高老头》《约翰.克里斯多夫》《罪与罚》《茶花女》,那是你当时生活的小县城书店里最时髦的一些书。贫乏的高中生活,让人煎熬的高中生活,没有色彩,也不知道外面精彩的世界,朋友的书让你慢慢走近另外一种生活,这样的阅读生活让你放松。
那真的是一段放松的日子,朋友的书让你很快融入到大学生活中,但那些幻灯片中的油画给你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窗户,窗户外面的风景让你感到震惊。
莫奈的“睡莲”在阳光下,湖边有几株垂柳,粗壮的树干,浓密的柔软的枝条,你坐在垂柳的树影下,风很凉爽。孩子们还在排队,等待进入考场的“至暗时刻”,或者是“尖峰时刻”,你用平静的等待在内心为他们祝福,你用目光目送他们最后一个走进考场的背影,就像许多年前目送你的学生们走进考场一样,身心俱惫之后的短暂放松。
你走在校园干净的甬道上,教学楼和办公楼砖红色的墙体在夏天的阳光下暖意十足。你和这所中学是如此的亲近,你的好几位老大哥老朋友都曾经在这所学校留下过他们无可磨灭的痕迹,那是许多年前的一次艺术节,你站在校园夜晚的灯光下,舞台上霓虹灯在闪烁,一位老大哥在弹吉他,一位老大哥唱了一首歌曲。唱歌的那位老大哥身材瘦小,但音质饱满,音色嘹亮,许多年后你还常常会一起那个唱歌的夜晚和你们的友谊,在小县城的一些小酒馆,你们举杯,每一次聚会都是一次短暂的放松。
还没有到巡视时间,你有一小段自由的时间。校园的东面是一片树林,树林中有几张长石凳,你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来,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树林中有好多种树种,山楂树在树林中占据了一大块地方,小小的山楂果挂满了枝头,俄罗斯的民歌旋律在山楂树指头摇摇晃晃,树荫斑驳。棕榈树和法国梧桐,白蜡和马尾松,浓浓的树荫下,绿草丛中有绿色的虫鸣。
你知道好多日子都没有这样放松的状态,一个人,拥有朱自清“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的自由”,听风,听鸟鸣,听遥远的马路上传过来隐隐约约的车喇叭声,就有了一种远离尘嚣的感觉。
一位朋友说你能安静又能热闹,你说那是人的两面性。朋友说这话的时候正坐在去郑州的大巴车上,大巴车上有音乐吗?有海来阿木的《不过人间》吗?
月亮月亮你别睡,迷茫的人他也醉;
思念的人已经不在,人生不过一堆堆顾念;
月亮月亮你别睡,挨过这段艰难日子;
想起来也不过如此,虚伪的酒我再也不接;
海来阿木的嗓音有一股流浪的磁性,那是一种混杂着温柔倾述和感伤的声音,你迷失于这种声音,你希望这种声音在朋友去郑州的大巴车上,你坐在一所中学的小树林里,希望有这样的场景在远离你的大巴车上,就像几年前去井冈山,你靠在大巴车高高的靠椅上,听车载音乐,莫文蔚《盛夏的果实》,歌词和旋律都是你曾经喜欢的,略略的青涩和青涩中的忧伤,回忆中的青春就是这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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