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我被老公家暴27年，他最后死在了我怀里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李凤，女，51岁
红尘来去一场梦 杨宗纬 - 蒙面歌王 第6期
01
都说家暴这样的事，必须零容忍。
可是，李凤忍了整整27年。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儿子小雷前脚成家，她后脚就跟老雷离婚。
但，儿子结婚那天，悲剧了。
那天，老雷和同事多喝了几杯，外加之前操持儿子的婚事，劳累又熬夜，宾朋还没散去，他先倒下了。
脑梗。
要是晚送医院十分钟，人可能就没了。
02
老雷抢救了三个多小时，儿子陪着李凤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
两人都在掉眼泪，但内心的感受并不相同。
小雷怕老雷醒不过来，李凤怕他醒过来。
三个小时后，老雷被推出手术室，进了ICU。
医生说需要观察24到48小时，下一步的治疗，取决于病人的状态。
两天后，老雷醒了。
语言功能几乎全部丧失，右侧身体瘫痪，大小便还有知觉。
半个月后，医生找李凤谈话：“你老公这个情况，再住下去也没意义，有条件呢，就去专业的医院做训练，没条件呢，就回家吧，在家人的陪伴下做康复。”
03
李凤第一直觉就是把老雷送到康复医院去。
可一打听，康复医院一个月的费用就得一万多。
儿子刚结婚，已经将老两口洗劫一空，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没办法，老雷只能回家。
儿子的小家安在上海，很显然，照顾老雷的义务与责任，李凤责无旁贷。
那一刻，李凤在心里对自己的命运“破口大骂”。
04
27年的婚姻生活，李凤几乎没有幸福可言。
老雷是一个性格暴躁的“好人”，只是，那种好，是对外的。
对亲戚朋友同事邻居，他是有求必应的热心肠。
同样是家里房子装修，他可以撂下自己家的活，去帮别人。
朋友父母生病，他跑前跑后，出钱出力。
对外，他有口皆碑，对内，他判若两人。
刚结婚那会儿，李凤让他帮忙做家务，他会说，我要是会做这些，还娶老婆干吗？让他煮米饭，他会因为不放水把锅烧焦；让他洗衣服，他把深色浅色放在一起，染得一塌糊涂；让他帮忙去买个菜，他转头就约人喝酒不见了踪影。
李凤每次抱怨几句，他就会暴跳如雷，发起火来，手边有什么就摔什么。
而这些，还不是李凤最憋屈的地方。
05
老雷喜欢喝酒，且逢喝必醉。
每次醉酒后，他都会找茬跟李凤吵架。
头两年，李凤也是年轻气盛，见他酒后没事找事，会跟他争吵理论。
但第一次理论，刚吵了几句，老雷先是把手里的水杯摔到她身上，之后还不解气，干脆一脚把她踹倒在地。
李凤当时害怕了，知道他喝醉了，再硬杠下去会吃大亏，索性忍气吞声，反锁上门，想等他醒酒后再说。
谁知，第二天醒酒的老雷矢口否认。
面对李凤身上的一片青紫，老雷坚称那是她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别讹他。
06
后来有一次，老雷喝醉了酒，又找茬跟李凤吵架。
然后一言不合就抡起了拳头。
这一次，李凤不怕家丑外扬，拼命跑到家门口，把房门打开向邻居呼救。
说来真是滑稽，邻居一出现，老雷的酒顿时就醒了。
一边给邻居递烟，一边跟李凤道歉：“对不起啊老婆，有点喝多了，伤着你没有，我真不是故意的。”
看着那样嬉皮笑脸的老雷，李凤心里动起了“离婚”的念头。
07
但她第一次提离婚时，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而且，得知李凤怀孕后，老雷表现得还不错。
衣服也不洗染了，饭也不烧糊了，酒也喝得不那么频了，偶尔还会陪李凤去做个产检。
李凤以为，男人可能只有当了父亲才能真正成熟起来，或许他已经洗心革面了。
可是，儿子出生后，老雷又变回了原形。
家务彻底不伸手，酒照喝不误，酒疯趁儿子熟睡之后照耍。
只是有一样，老雷超级宠爱儿子，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宠。
那时候，儿子哭一声，老雷比李凤还要紧张。
儿子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老雷不管有钱没钱，都不会让孩子失望。
儿子犯了错，老雷和风细雨，耐心的和他摆事实，讲道理……
那样的老雷，让李凤心里五味杂陈：他明明是懂爱的，他对全世界都温暖如春，唯独对自己，透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凉。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08
大概是儿子5岁左右的时候吧，有一次老雷又喝醉了。
刚好那天小雷去了爷爷奶奶家。
老雷从进屋开始就各种挑衅。
一会说李凤给他倒的水太热了，一会又说她上次在外面不给他好脸色。
李凤不想自讨苦吃，起身回了卧室。
结果，老雷猝不及防的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直直地把她摔倒在地板上。
李凤也怒了，拿起旁边的马扎，狠狠的朝老雷砸过去。
可是女人再狠，也打不过男人。
那是李凤被打得最惨的一次，浑身多处外伤不说，外加肋骨骨折，在家足足躺了半个月。
比起身上的伤，李凤心里的伤更重。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老雷下手之重，面目之狰狞。
09
出院后，李凤坚决的跟老雷提出离婚。
老雷各种道歉，一再推托说自己喝醉了。
他承诺戒酒，并恳求李凤不要让小雷没有妈妈，他说只要她不离婚，他以后给她当牛做马。
说到儿子，李凤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老雷对儿子更好。
在儿子心里，老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得知父母闹离婚，儿子更是抱住李凤的腿哭道：“妈妈，别走！”
为了儿子，李凤再次妥协了。
10
那次之后，老雷的确戒了将近两年的酒。
但两年过后，他又开始喝。
好几次喝醉，他又想对李凤寻衅滋事。
但李凤也没那么傻了，她会叫醒儿子或者躲到儿子的房间里。
这招，让她逃过了好几劫。
有一次，老雷刚想伸手打李凤，刚好儿子出来上厕所。
老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立马收手，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好人面孔。
李凤突然意识到，老雷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借酒装疯。
那次，她对老雷说：不离婚可以，我就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老雷半醉半醒，说了一句实话：“如果不是你，我就跟那谁结婚了，这辈子，我就喜欢过那么一个女人。”
老雷另外一句话更扎心：“我也不知道为啥，看见你就心烦，心里老有无名火。”
老雷说的那个女人，李凤知道，是老雷的青梅竹马。
两人是彼此的初恋，却被父母棒打鸳鸯，据说双方的父亲在一个单位，站队不同，因此积怨深重。
后来，老雷父母相中了李凤这个儿媳妇，逼着老雷分手。
再后来，那个女人远嫁他乡，据说，过得很不如意。
11
老雷的实话，让李凤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问他：“既然看不上我，当初为什么还娶我？”
老雷回了一句：“如果不能是她，娶谁都一样，更何况，我爸妈喜欢你！”
夫妻多年，老雷不仅对李凤丝毫没有感情，反而让她成了他死去爱情的殡葬品。
那个女人过得不好，所以，他也不肯让李凤过得舒心。
不仅如此，他还把生活的不如意变本加厉地倾轧在李凤身上。
这样的男人，在外面装成好人一个，但在李凤这里，却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这样的婚姻，过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12
可是，离婚对于李凤来说，真的太难了。
她带着儿子回了娘家，没出三天，爸妈就把她送了回来。
父母跟弟弟弟媳同住，弟弟知道李凤受了那么大委屈，想要替姐姐出头，弟媳却狠狠掐着弟弟的胳膊：“人家两口子的事，你跟着掺和啥？”
在家里那几天，弟媳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母亲对李凤说：“你要是离婚，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还有儿子，天天嚷着找爸爸。
与此同时，老雷家的各路亲戚朋友，几乎将李凤爸妈家的门槛踏破。
最终，李凤妥协了。
娘家回不去，儿子的抚养权也很难争取，那个年代父母离婚，孩子要面对的流言蜚语……
13
李凤虽然没离婚，但重新跟老雷在一起时，他们变成了一对假面夫妻。
自那之后，李凤再没让老雷动她一根手指头。
能不跟他说话时，她就尽量不跟他说话。
他们从33岁开始分居，日常工资也是各花各的。
李凤也想开了，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在儿子面前，他们不争不吵，偶尔还会假装夫妻恩爱。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李凤就拿老雷当空气。
包括后来儿子高中住校以及上大学后，他们很少说话，连饭都是分开吃。
老雷若是喝多了，李凤就把自己反锁在卧室，保护好不被家暴。
每次看到老雷在外人面前吹嘘自己的儿子和家庭，李凤心里就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儿子结了婚，她必须往老雷的生活中投下离婚的响雷，炸得他面目全非。
14
只是，半生过去，李凤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儿子结婚了，老雷却轰然病倒。
儿子的蜜月旅行取消了，日日守在病床前。
可是，儿子总要回到上海去工作。
临走时，他握着老雷的手，痛哭失声：“妈，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爸。”
这份托付，压得李凤喘不过气来。
说实话，对于病床上的老雷，她心里偶尔会掠过一丝同情。
可是，一想到年轻时，他下的那些狠手和对她的绝情，她的心又硬了起来。
但“离婚”两个字，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是没法再提了。
15
一个月后，老雷在医生的建议下出院回家。
回家的老雷也“变乖”了。
每天李凤会遵医嘱，带他做康复训练。
为了防止褥疮，她每隔半个小时就得替老雷翻身，按摩。
老雷不能说话，可表情里全是讨好，稍稍恢复一点时，用左手在纸片上颤颤巍巍地写道：谢谢……
那两个字，在李凤看来，歪扭而做作，就像老雷的内心一样。
说到底，他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在她面前威风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软弱下来。
不是真心觉得内疚或者感激，而是为了让李凤尽心尽力照顾他。
看着他满脸堆笑的样子，李凤一次又一次回忆起，他家暴她时的那张嘴脸。
她愤怒、委屈，但她能对一个半边身子失去知觉，走路都需要人扶的病人做什么呢？
且不说做什么算是虐待，真的做什么，她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16
一边恨一个人，一边还要照顾他，是什么感觉？
长期分居，李凤碰一下老雷都会产生生理性厌恶。
但现在，他们全天二十四小时厮守。
老雷片刻离不开李凤，哪怕她出门买个菜的功夫，他也会打好几个电话给她。
她每次买菜回来，他巴巴地等在家门口，手里拎着李凤的拖鞋。
明明自己走路都走不稳，却非得要接过李凤手里的菜篮子……
这样的老雷，让李凤有气发不出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讨厌他，但更恨极了自己当初的懦弱和今天的狠不下心。
17
出院一年半后的一天夜里，老雷脑梗二次发作，人走了。
参加葬礼的人，无不落泪，细数老雷的好，惋惜他好人不长寿。
大家纷纷劝慰李凤节哀顺变。
李凤是很悲哀。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她过得既辛苦，也窝囊。
是那种无法与外人道的内伤。
一年半里，她不止一次希望时光倒流。
那么，就算让儿子沦为单亲，就算无家可归，就算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算穷死饿死，她也要抵死把这场婚离掉。
18
这世上，哪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十年？
十年里，沧海桑田，你亮剑时，对方已经手无寸铁，你又有何胜利的快感？
十年后，你卧薪尝胆，等来的很可能就是个寂寞。
说到底，只有活好每一个当下，当机立断，及时止损，才有真正的未来可言。
这样的教训，是李凤用大半生的光阴，买来的。
而人生，最大的追悔莫及，莫过于那一句：早知今日……
又何必当初呢？
愿每个人，都有及时止损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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