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新||【散文】我说，这是伟大的浮萍

     我说，这是伟大的浮萍

 

                         文/赵玉新

 

八月的河水微风鼓浪，在宽阔的河道上自由奔流。它从远古而来，向四海而去。在亘久的时空里，总能看到浪花翻卷激荡，听到它们不竭的喧响。

 

两岸柳丝轻飏，垂影重重。蘋花摇曳，翠中点红。水边细浪平缓，铺满了绿色的长带。当我走近它们时，心中的姹紫嫣红开遍: 边岸处，水渚边，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热热闹闹全是浮萍。有圆心萍、苹果萍、水浮莲、满江红等等。或青青泽润，凝碧流光；或艳艳如霞，落于水上。有的结成长穗，紫色花序，铺满河岸，甚是美丽。瞬间顿悟: 美啊，没有固定的所在，美自由自在地飘荡于这个世界。

 

它们似有相识之意，互倾相聚之喜。水流不定，聚散只在一瞬间。或许明朝，彼此会在梦的天涯，心的苍穹。忽儿多了几许飘零意，几多离散情。但它们习惯了自己的一生: 今日是一段青春，一片风景；明日是一段漂泊，一阵苦痛。它们奔走于水域，漂在水中，死于水中，只等春风，再度重生。

 

此刻，夕阳下，它们影影重叠，叶叶交织。天涯相聚，不言分离。我为它们伤感，又为它们欢喜。禁不住写下浮萍相欢之辞，与之为乐。

 

燕何萃于西山，雀何聚于蘋洲？

奏流水以悦君，识琴曲而知秋。

咏《上陵》于蓼风，听逝水于碧波。

天高远而清明，鸟璨绮而噤歌。

享幽居之嘉期，倾细语之明月。

弃凄离兮以欢颜，赠芳香兮以蕙叶。

日黄昏其水赫兮，闻风雨于云山。

诉归期以欢愉，闻晓钟而遐观。

 

我仿佛看见一场良宵盛会，千种情思，万般欢喜，尽收眼底。直到黑夜降临，不得不与之告别。

 

大风起兮，雨落水急。我不放心地走向河道边上。只见宽阔的河床上，雨点砸落下来，浮萍们一簇簇、一片片随着河水集体漂流。仿佛是一群离散流浪的行者，浩浩荡荡，何其悲壮！我看见了它们绿色的断叶，也看见了它们绿色的血液，横看侧看，何其凄凉！河水不知将它们带向何方？或许是万水千山，或许是千回百转，或许将它们救出深渊，或许将它们推向新的深渊。它们带着小小离殇，泪洒千江。

 

我说，这是漂泊的浮萍！

 

望着河道，凭栏思绪: 人类浮萍耳！一幅幅画卷漫漫展开，浪花里涌出了多少浮萍般的人物。

 

我看见屈原从河面上漂流而下，吟咏着“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被冲刷在一个迂回的洲岸，成了一叶沉溺的浮萍。

 

浪花中现出了神情忧郁的王勃，往日英俊风发的气派，换成了失意的影子在河水中荡漾。绝代名句仍在回响: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李白从风口浪尖上走来了，他被权贵放还，便成了失意的酒仙，把酒杯旋成了霍霍的飞碟；他成了诗坛霸主，用绣口吐出了半个盛唐。他是青莲，他更是落魄的漂萍。

 

接着，飘来了一大群红楼女人。她们是金陵十二钗正钗、副钗、又副钗。气势宏大，个个幽怨，在水上唱着大型的悲歌，漂流而来。这是一条贾府的河道，也是一条封建时代的河道。风住，他们便停泊，风急，他们便漂泊。安宁时，仿若春天，分外妖娆；风雨时，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一部《红楼梦》，千种女儿愁。“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这是对这一群浮萍女人的最好祭奠。

 

水面上漂来一群离家的游子，离散的亲人，离别的友人。又看见那一场烟雨中的送别，在人生的渡口，你走，云也走，泪也流。几多牵挂，几多难舍，戚戚然，悲壮壮。只听到水声淙淙，只看到浮萍飘零。无根天涯客，叫我怎不伤情？

 

河水悠悠，载着浮萍一批批、一群群继续行走。然而它们不在乎这一路行程的长短，它们不后悔再做浮萍。它们神态安宁坦然，犹如被流放的壮士。它们冲破了一切烦恼，不谈风雨，只顾兼程。它们要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从一条河流到另一条河流，从一片江海，到另一片江海。风卷万里，日月壮丽，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再借一场盛大的海啸，再借一场浩荡的飓风，想把自己送得更远更远。它们挣脱了精神的束缚，它们要突出精神的重围，力求在每一个水面空间活出生命的精彩！它们是会思想的浮萍，因为浩大的宇宙，足可以毁灭它们，但是它们凭着思想，轻而易举就吞没了宇宙！

 

我说，这又是伟大的浮萍！

 

一个人的点滴成就，一个国家的兴旺发达，都是以思想为驱动力的，世界上有两种力量，利剑和思想，但是利剑总是败在思想手下。

 

苏轼是这条河道上的一株会思想的浮萍，是浮萍的化身，是浮萍的游魂。长期的贬谪，也曾心灰意冷。“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多贬的经历是苏轼的一部流浪史。英雄末路，伟人困厄，历史的规律，谁人能改？但他又是智慧明达的苏轼，他在官场里看见虚无，在人情里看见世俗。在炼狱中冷静，在挣扎中超越，在突围中升华。“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多地之贬，反倒出现了创作的黄金时期，让他的诗文如奔涌的热血，点洒在中华青史上，点洒在一个文学的国度里。

 

昭君更是一叶明智的浮萍。她的明智在于: 不做困死在宫中的妃子，而是毅然决定远嫁他疆。一车一马，一路黄沙。一排秋鸿，一曲琵琶。一代阏氏，一世英名。一轮冷月，一座青冢！看似是一个政治牺牲品，却把中国史坛文坛搅得风雷激荡，她为自己赢得了千古美名，成就了民族团结的美丽佳话。

 

人生的终点，不过死亡。而伟大的死亡常常带动平生的辉煌，或者改变一个国家和时代的现状；浮萍终极一生，不过在抵御孤独。但它展开了思想的怀抱，接受了孤独，治愈了孤独，最终征服了孤独，成为登陆世界的强者。万物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人因思想而站立，物因思想而美丽。正是由于它，我们感到了自身的存在，在微光中追求精神的火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万事万物都有一个低潮期，比如个人的遭遇，比如当今世界局势等等。疫情冲击了人类健康，经济增长，社会发展和国际关系等各个方面。引发了情绪恐慌，资本动荡，食品危机等情况。

 

然而，思想者，天地之道。困则思变，物极必反。心不松散，则万事皆可收拾。疫情是可控的，比如中国！疫情是不可控的，比如美国！钟南山的封城与隔离思想，点燃了中国希望之光！南山风骨，国士无双，他荣获“共和国勋章”，是众望所归，民之所向！当前国外疫情仍很严峻，人类是否都学会了浮萍精神: 辗转于深渊，求生于思索。成功于无形，胜利于无声？

 

我本想把浮萍带一株回家，让它结束漂泊的旅程。但是现在，我放下了它。它是属于江河的，那里才是它真正的故乡。只有奔腾的环境，才能缔造伟大的浮萍。

赵玉新: 

      河南南阳新野县高级中学教师。生活中，于自然风物中领悟风景的玄妙，于风土人情中洞见生活的本真。于一阙诗词中轻度岁月芳华，于一段散文中紧握逝水流沙。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

谷亮：

     70后，自由职业者、主持人、教书匠、演员。无科班出身的光环，千禧之年与麦结缘，而立之年方幡然醒悟：此生应属于舞台，遂创立主持工作室。

     为了传承主持和声音艺术，开始带成人学生，因成人学生时间无法满足教学的热忱，不惑之年起像带小徒弟一样带播音主持与表演班孩子，成立教书匠谷亮私塾。

【联系方式：13803773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