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佳义||餐巾纸（城市小说）

餐巾纸

作者：佳   义

    主编：非   鱼

一提起餐巾纸，贾局长气就不打一处来。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好像都是属比目鱼，俩眼都长在头顶上，只会往上看。这才吃完的退休 “散伙饭”，餐巾纸就没人递了。至于吗？典型的“人走茶凉”“世态炎凉”啊！

贾局长满腹感叹牢骚，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懑。

其实，名义上称他为局长，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副处级待遇，分明是拉扯上他们单位名叫“某某局”的大旗作虎皮。

光是单位这些同事庸俗势力也就罢了，可就连他家里那个“败家的老娘们儿”也总是跟他过不去。这不，那天他在家吃饭时，手头儿没了餐巾纸，顺手用桌上的抹布擦下嘴，就为这屁大点的小事，让他老伴儿瞧见了，逮理不让人，跟他吵吵起来没完。说是抹布有细菌不卫生，嗔怪他这么大岁数怎么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知。最后竟然还当着他的面，将抹布直接给扔进了垃圾桶里。这对贾局长的心理伤害和打击有多大啊！

“岂有此理！”贾局长怒目圆睁，双手叉腰，愤愤不平，“简直是太过分！”

从前，是这样吗？答案是：那可不是。

就拿这小小的餐巾纸来说吧，当初贾局长在位的时候，正赶上社会上公款吃喝“蔚然成风”，无论是单位组织开会学习、考察旅游，还是个人请客办事，宴请吃饭那是家常便饭必然属性。当然，只要是有饭局，就绝对不会离开用餐巾纸。

想当年，那时候的贾局长多风光、多潇洒、多气派啊！每每参加饭局，总是气宇轩昂，手端酒杯，谈笑风生，餐巾纸可以说是左右逢源、随手不离。只要他稍有出汗或者抹完嘴头儿刚放下餐巾纸，坐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局办主任老吴，还有局里的靓女统计员小唐，早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餐巾纸第一时间递到了他手里，从不会误事。

有一回，餐桌上用没了餐巾纸。就连老吴和小唐包包儿里的餐巾纸也都用光了。催了半天，酒店服务生忙于婚庆还没及时送来。贾局长刚啃完“东坡肘子”，嘴头儿和手黏乎乎的，他习惯地左右寻找餐巾纸，可这次他竟然一张也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贾局长感到有些失望，满腹狐疑，脸上神色渐露不悦。

这可怎么办？！局办主任老吴已经急得脑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有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坐不踏实，他急得都想飞出去买。

就在这关键时刻，还是靓女小唐急中生智，只见她眼疾手快，将自己身上一块带着体温和香气的真丝绣花香帕及时递到了贾局长的手里。

贾局长接过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推辞和回绝，而是微微地点点头，旋即露出了十分会心满意的笑容，并以别人不易察觉的速度，将真丝香帕放在他那油光发亮的蒜头儿鼻子底下使劲儿闻了闻，略显陶醉地微闭上眼睛。然后，只是象征性的用香帕轻轻地沾了沾嘴唇，像变魔术一样，将香帕藏握在手心里，趁同桌人不注意，“倏”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兜儿，又用他那胖乎乎的肥手，在裤兜儿外面反复按按又拍拍，这才放心地喘了口粗气。

这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没过多久，靓女小唐便从局里普通的统计员，莫名其妙地晋升为“局长助理”。

贾局长手中的餐巾纸更是被靓女小唐递得勤快，送得到位，而且愈加上档次、够品位。

于是，长此以往，久而久之，贾局长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只要是吃饭或者是喝东西，就连出门在外吃快餐盒儿饭、剔牙、漱口、动动嘴，也都离不开餐巾纸。餐巾纸俨然成了他的嗜好，他的必须，他的依赖，以及他这个“局长” 位置的显耀与象征。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退休后的贾局长真的有太多的不适应太多的愤懑。可除了自己的老伴儿，他又能对谁倾诉呢，儿女们都在国外。

气恼之下，他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患了中风脑梗，嘴歪眼斜，半身不遂，偏瘫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老伴儿默默地流着泪，一勺儿一勺儿给他嘴里喂食喂水，就像大鸟儿喂小鸟儿一般。喂一勺儿，用餐巾纸擦一回；再喂一勺儿，再擦一回，那场景多少显得有些苍凉和悲壮。他歪斜的嘴角儿还时不时的往外流口水。老伴儿赶紧用餐巾纸帮他擦拭干净。有时候擦得不够及时，他很想自己完成，可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不听使唤。他从没这样感到过力不从心而无能为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剩下的时日不多，看来生命已经无法挽回。

弥留之际，老伴儿还在给他喂米汁。作为相伴终生的亲人，想尽力挽救他的性命，哪怕在这尘世间多留一分钟一秒钟也行。然而，却总有白色的液体止不住从他的嘴角儿漫溢出来，让人也分辨不清是米汁还是口水。贾局长已经到了汤水不进的程度。

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贾局长大口喘息着，费力睁着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似乎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终于没能如愿。他只是鼓了鼓嘴，手抖抖地，突然向嘴边一举，便重重地垂落下去。看姿势，像是圆满地完成了一个擦嘴的动作……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刘家毅，笔名：佳义，男，1963年生。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和平区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河北区作家协会会员。南开大学乒协会员、外联部长。天津市老年大学“甜园文学社”外联顾问。天津市大亚国际旅行社旅游顾问。北京友赞国际旅行社（天津分公司）代理商店长。

自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期间因下海经商等原因辍笔十余年，后时断时续。至今已在国家、省、市级报刊、杂志及多家网络媒体平台发表小说、散文、随笔、短剧小品、微电影剧本、纪实文学、诗歌等文学作品60余篇/部/首。其中小说《眼神》荣获1998年天津市第七届“文化杯”短篇小说奖，《末日》荣获2007年天津市第十七届“文化杯”暨首届全国梁斌小说奖，《我的电视机情结》荣获“天津市纪念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大型征文”二等奖。《书骗》荣获2005年“我与书”天津市“和平杯”征文一等奖。另有多篇作品被《津塔文学丛书》《全国作家看和平》《天津市区县优秀文学作品集》《品味和平》《假如我被炒鱿鱼》等多种文集所收录。

格言：能用文字与读者交流，是件幸福而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