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余启明小说专栏《火 心》作者 余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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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心（小小说）

作者 余启明

我等着工作队将我退回原地。

我的原地是前进公社刘湾大队。我原来的职务是大队民兵连长。

去年以来，县委每年都要挑选一批年轻农村基层干部，参加县委工作队，集中培养考察，择优录用为国家干部。

我有幸搭上了这趟车，成了永胜公社县委工作队队员，住进了一大队六生产队。

住进六队的还有永一工作组组长、县农业局棉麻股股长熊志德。他嫌这个名字笔画太多，常简写成“火心“。因此，我们就叫他火组长或者火股长。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一年中最考验人的“双抢”（抢收早稻抢插晚稻）就要开始了。

针对抢插晚稻，县委工作队和公社党委联合下达死命令：坚决不插“八一"秧！

虽说是行政命令，但却符合农业生产客观规律。晩稻对气温极其敏感。插迟了，到时候寒露风一吹，稻穗勾不了头，几个月的辛苦，就算打了水漂！

已经是七月二十九号了，可六队还有五十多亩晚稻未插！看来，不拼命不行！

我去找队长先送，准备再推他一把。火组长因为老母病重，回县里去了。六队这副担子，我必须给挑起来。

前畈后畈，上垅下垅，不见先送踪影。

妇女队长大翠告诉我，队里有个人在金城上班，说金城这些时藕特别好卖，价钱又高，好多人叫先送撬住这块有眼的石头。昨天夜里，先送带着一伙劳力，点着汽灯，到湖心塘藕田挖藕，连夜将藕送到金城卖去了。

我大吃一惊！

湖心塘藕田是我们心中的一块石头！

我们住进六队的第二天，来永一检查生产的工作队长、县委副书记仲石发现了这块藕田，当即指示我们立即毁掉，改种粮食。

火组长连夜召开队委会，队委会炸了锅！大翠说，这田藕是妇女们的油盐罐。把它毁掉，就是毁了她们眼巴巴地盼着的油盐罐。财经队长老犇说，买藕秧的钱是我凭老脸借来的，把它毁了，我拿什么去还？先送火气更大。他说，这个事从头到脚都是我做的主。要毁可得，先把我毁掉！

第二天一早，火组长就去找仲书记汇报。

火组长说，毛主席提出过“粮棉油麻絲茶糖菜烟果药杂”的十二字方针，菜排第八位，藕属于菜，是允许种的。现在提的口号仍然是“以粮为纲，全面发展”。如果把其它的都弄掉，那就成了“只要粮食，其它不管”了。再说，这田藕马上就可以挖了，能不能留下来，挖完后，再种粮食？

仲书记说，你说的很对！我也是没有办法。排除一切干扰，集中力量抓粮食生产，是县委确定的指导思想，我个人无权更改。这样吧，我挑个担子，这田藕，先留下来。但有一条，千万不能因为它而影响粮食生产！

火组长说，谢谢书记挑担子！请您放心，我们决不会因为它而影响粮食生产！

仲书记接着说，你这个同志，表现不错！县委准备让你当农业局副局长。关键时候，你可不能出纰漏啊！

就这样，这块藕田留下来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先送这家伙，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

想到这里，我跟大翠说，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先送他们几个给弄回来！

话音刚落，先送竟站到了我们身边。

我还没有开口，先送就抢着说，这次的事，我是罪魁祸首，要杀要剮，随你们的便！不过，这几天不要动我，让我们把田栽完再说。

我不好再就藕的事情说什么了。我提出集中劳力集中时间集中活路，确保不插“八一”秧。

先送说，到底是当过大队干部的人，说到点子上了，就这样办。

七月三十一号上午，六队晚稻全部插完。

几天以后，工作队办公室小袁来给我送生活费送粮票（当时县里每月给我们这样的队员发十五元钱四十五斤粮票。我们在社员家吃派饭。每歺付一角二分钱半斤粮票）。临走时告诉我，挖藕卖藕的事仲书记知道了，他说这个事要严肃处理！

什么严肃处理？不就是退回原地吗？三大队工作队员小许，因为对挖西瓜想不通，已经离开了工作队。我马上就要成为第二个小许了。

我已经作好了回原地的思想准备。通知一来，立即起程，一分钟也不多呆！

可是，八月份过了，九月份过了，国庆节也过了，工作队里没有一个人让我离开。十月中旬的一天，县委组织部领导找我谈话，说我已被吸收为国家干部，工作单位是金城地直机关武装部。

我怀着不解而又十分兴奋的心情，去地区报到上班。

春节放假，我去县农业局跟火组长拜年。

我一进门，他就迎了上来。我满脸是笑，十分亲热地叫了句“火局长"。

他说，快别这样叫，我还是个股长。

我问怎么回事？县委不是决定了吗？

对方不语。

我越发诧异，便问他爱人。

他爱人帮我揭开了谜底。

原来，听说我要被退回后，刚刚料理完老母后事返回六队的火组长急了，他又跑去找仲书记。他说挖藕卖藕的事，责任全部在他。如果不是他主张留下来，如果留下来后做好了队委们的工作，后来的事，是不会发生的。他说小刘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发现先送们去卖藕了，立即叫妇女队长想法子把他们弄回来，随后，提出了“三集中"的思路，确保了“八一”前插完晚稻。“双抢"期间，小刘跟社员们一起起早贪黑，上晒下蒸，身上蜕掉了几层皮！

于是，我穿上了皮鞋，火组长却受到了处分！本来是要给个严重警告的，后经仲书记力争，只给了个警告。提副局长的事，自然而然地被放了下来。用火组长爱人的话说，煮熟的鸭子，拍了拍翅膀，飞了！

原来，我的前途，是火组长用他自己的前途换来的！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火心"永驻我心！

作者简介：

余启明，鄂州市发改委退休干部，市作协会员。曾发表过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科学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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