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甸白族年夜饭品味百姓生活大变迁
白族节日文化有着浓郁的民族风韵,作为夏历新年的春节,早已成为白族最为隆重的民族节日。春节,在我的老家乔甸镇,白族同胞们还保留着吃年饭、祭本主、放鞭炮、贴春联、闹花灯、耍狮子、打霸王鞭……白族春节的序曲自腊月起就已开始,父老乡亲们忙着备年货、杀年猪、磨豆腐、舂饵块、擀面条……这些传统习俗无不打上了白族思想、文化、生活和历史的烙印。
吃年夜饭作为传统年俗、民俗的重要载体之一,在我们白家是春节的“重头戏”。随着百姓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年夜饭的味道越来越特别,种类越来越丰富,年夜饭已经不再是满满一桌子的菜了,它更多地成为了一种象征,象征着团圆、美满和对新年的期待。但“团圆”始终是“年夜饭”的核心,因此,年夜饭又被称作“团圆饭”。团圆饭是全家大团圆的宴会,无论男女老幼都要参加,为了团圆,外出的家人都力争在除夕前赶回家来。吃年饭时,如有远行的人未归,则桌上要摆未归人的座位及碗筷,象征团聚,以示想念;若有新婚夫妇,还要多摆一副碗筷,取来年添丁吉意。白族年夜饭很讲究菜式的吉祥意义,席上一般有鸡(寓有计)、鱼(寓有余)、藕(寓通畅)、葱(寓聪明)、竹笋(寓富足)、生菜(寓生财)等以求吉利,饭菜故意多做一些,一般九菜一汤,图个十全十美,不吃完,表示来年丰盛、年年有余。品味年夜饭,不仅品出了亲情、希望,也品出了社会的发展进步。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家年夜饭的变化,清晰地记录着我家生活的变化。
我一九八二年出生于一个偏僻的白族乡村,父亲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母亲是标本式的农民,一家人住着两间土平房。厨房里有自家垒的土灶台,上面放着一口大锅。勤劳的母亲为了让全家吃上相对可口的饭菜,充分发挥“自留地”的作用,韭菜、白菜、黄瓜、茄子、蚕豆……都种上一点。逢年过节,每当看到母亲在土灶台边忙碌,“谗嘴”的我就会自告奋勇地当“烧火丫头”,火大时烤得我汗流浃背,天阴下雨时土灶台四处冒烟,熏得我眼泪直流、不停咳嗽……,尽管乡村接受新事物比城市慢些,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风还是吹遍了乡村的角落。母亲是村里较有商业头脑的人,为了获得丰盛的年夜饭,她起早贪黑的去附近各个集市摆地摊,这让母亲尝到了改革开放的好处,也让我第一次尝到了“五分钱一个冰棒”的味道。而我们姐弟俩总盼着过节,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父母才会买几斤肉和一些分量极少的糕点糖果、干货果品,带回家后,作为贡品先保存在“天地国亲师位”那儿,奶奶还一再叮嘱调皮的弟弟不能偷吃,直到节日当天时辰到了才能品尝。在那物质短缺的年代,大年三十那天,如何让那几斤肉发挥最大的效益,不至于一顿就被全家“甩光”,成了母亲首要解决的问题。母亲总是用三分之一的肉混合很多面粉做很多酥肉,接着用三分之一的肉炒一大盘腌菜,再将剩余的三分之一肉切碎——越碎越好,然后做成各种食物的配料。无论心灵手巧的母亲再怎么努力,年夜饭是凑不足十道菜的。吃团圆饭时,父母总在不停地给我们讲动听的故事,原来他们是先让我们大饱口福。那时的我们是用脾胃在品味年夜饭,吃饱就好。
伴随生活的逐渐富裕,我家从土平房搬进了砖瓦房,土灶台也被清一色的“砖灶台”所代替,并用煤球烧菜煮饭,没有了烟熏火燎,特别是炖菜没了火烟味。我读小学时,村里通了电,父亲用半个月的工资买回了一个电饭煲,结束了守着灶台煮饭还难免要吃焦锅巴的历史。我读初中时,父亲又用一个月的工资买回了液化气罐和液化灶,当父亲用火柴把液化气灶引燃时,全家人兴奋地围着灶台看着蓝色火焰,不停地赞叹科学的神奇和社会的进步。从此,母亲做菜的方式渐渐地由过去的大锅炖菜变成了精美小炒,越来越吸引全家人的胃口。令我高兴的是每年冬至节前夕,家里都要杀年猪,摆八大碗酒席,款待亲朋好友,那天是一年中家里最热闹的日子。逢年过节时,黄焖鸡、炖排骨、海稍鱼等“奢侈品”也经常出现在餐桌上。在那物欲横流的年代,大年三十那天,母亲从早到晚都在厨房忙碌着,同时还总吆喝着父亲帮忙她杀鸡宰鱼,饭菜的种类囊括了海、陆、空,动、植物,菜肴不断创新、灵感不断碰撞、做法不断改良,母亲尽力用各种烹饪方式使年夜饭色、香、味俱全,让“家”的味道、“年”的味道更浓。白家生活的细腻、精致、和美都体现在那一道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菜中,一个个小巧玲珑、入口回香的点心里。解读一个家庭的幸福,除了耳听目染,更享受的无疑是用舌尖品尝!无论在菜式创新和烹饪技法,还是在食材搭配和营养平衡,抑或是摆盘陈列,这不单是母亲厨艺的提高,更是全家生活品味的不断迭代。那时的我们是用舌尖在品味年夜饭,美味就好。
进入21世纪,国家扶贫项目——沼气池建设推广到了我家,不仅免费给了建设用的水泥,还送了我家一套电子打火的沼气灶。家里把占厨房三分之一面积的“砖灶”台拆除新建了只占厨房十分之一面积的的沼气灶台,灶台面上还贴了洁白的瓷砖。沼气灶的应用,不仅节约了燃料,还循环利用了农作物秸秆、禽畜粪便、生活垃圾和污水,并有效解决了农村脏、乱、差问题。同时,各种现代化炊具也不断出现在灶台上,煮饭有智能电饭煲,炒菜有电炒不粘锅,热菜有微波炉,煮粥、炖肉用沼气灶,既方便又卫生。厨房设施的不断更新和改进,让在外工作的我们少惦记一些母亲的身体。去年回家过年,当我走进厨房没有闻到饭菜香味时,心想难道母亲病了?正当我疑虑时,母亲拿着自制的火锅料进来,摆上鱼、肉和小院里种的各种时鲜蔬菜,原来母亲是用电磁炉火锅来款待我们了!
近年来,食品安全的危机接二连三地爆发,我们对“吃”总是心惊胆颤,勤劳的白族家庭主妇们在准备年夜饭的时候,食材的来源,食物的烹饪工序都少不了“ 健康”和“安全”两大原则。逢年过节吃大鱼大肉的时代已过去,现在的白族儿女饮食崇尚绿色、注重健康,食材的新鲜程度、食材生长过程中是否受到污染、食材的口味是否纯正,这一切内在的因素都宣示着食材身价的尊贵。即使是必不可少的油盐酱醋都有成份、品牌、产地之分,更别提家家必不可少的鸡和鱼。父亲一大早就去集市买回来了海稍水库里村民打捞的生态鱼,老公也从工作的边远山区乡镇带回来山鸡、野猪肉和核桃,而母亲则在几个月前心里就盘算着这顿年夜饭了,她早早地在小院的那块菜地里种了各种蔬菜,不仅让小院生机盎然,更重要的是让我们这几天足不出户都有新鲜安全蔬菜供给,“尊贵”的“亲情大餐”让家庭成员们对家的成就感和荣誉感增多,每个家庭成员都会为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感到荣幸,这种互敬互爱使一家人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近年来,更多的年轻人在外拼搏事业,总是与父母或孩子分居两地,有的甚至还跨洋越海,一年一度的这顿团圆饭,让大家都飞奔回家寻找内心深处令人感动的“妈妈的味道”!亲情是我们最重要的情感寄托,家庭是我们最温暖的心灵归依。这时的我们身心都在品味年夜饭,健康才是最重要。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年不同”,四十年来,我家的厨房灶台一次次更新换代,年夜饭一顿顿别具特色,生活水平一年年逐级攀升……乡村白族人家普通的团圆饭变迁,见证着改革开放以来全国人民生活状况的巨大变化,虽然这只是改革开放的一个小小的缩影,但是它凸显了全国百姓越来越红火的生活,反映了社会发展的步伐,展示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丰硕成果。
作者:Yap huilj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