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围作品 | 岩冰：忆小弟

从没想过，自己离生死这么近！从记事起，每隔几年都会参加亲戚长辈的葬礼，每到清明节和年节家族都组织祭拜，这我来说好似是寄托哀思的仪式感很强的一整套流程，悲切却不哀痛。可是今年的清明，却是祭拜自己的小弟，竟情难自已、泪如雨下，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的离去是如此的让人心痛！

我比小弟大6岁，因为小的时候，父母去闯关东，我被留在大伯家，大伯一家将最好的吃穿用度都用在我身上，可我还是接受不了小伙伴们每天的围攻，说我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于是，在那年冬天，我哭闹着让姥姥把我带到了黑龙江。

我的到来，让父母非常尴尬和愧疚，因为家里又添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所以对我的到来也顾不上照料和安抚，可是我却异常的开心。每天看着忙碌的父母，我就主动帮着父母照料弟弟妹妹，慢慢的成为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慢慢的家庭又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对我而言，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到达家的第二天。一整晚兴奋的睡不着，偷偷的看着熟睡的父母和身旁的弟弟妹妹，莫名的想笑。早晨早早的醒来，来到了父母租住的农场旁边，那边有个石头垒的红房子，里面是老石爷爷和他的小孙女小红。我们两个一见如故，快乐的玩耍到了一起，小红给我分享了她的秘密基地，就是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这里有冰层下潺潺的流水，有玉带下畅游的小鱼，河道旁的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远处还有两个身穿水靠的扑鱼人在唱着号子扑鱼，近处是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朋友，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不时的逗逗着他们，田野里回荡着我们的笑声。

那时我们住在离城市很远的郊外，远处是绵延的森林，周边是高矮不平的堤坝斜坡，最喜欢白雪覆盖的季节，我用父亲做生意的塑料托盘做了一个滑雪板，将弟弟和妹妹放到上面，轻拉着去捡拾松果。而快速的滑行和奔跑，也会惹来他们兴奋的喊叫和追闹。也曾记得，当弟弟妹妹淘气不听话时，自己坐在上面看他们使劲拉动我的吃力样子。

就像大树的年轮，随着年岁的增长，儿时的刻痕也让弟弟妹妹对我有种莫名的亲近和依赖，因为父母非常辛劳的维持家庭生计，很少有时间能与我们朝夕相伴，所以，我们的童年都是兄妹三人的各种淘，这也让我们兄妹三人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我也体会到了国人所说的长兄为父的感觉。作为他们心目中的大哥，我自然成为他们学习和模仿的对象，而我也有意识的规范自己的言行，希望能给他们树立榜样。

小弟的性格比较内向，对周边的一切事物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但却轻易不吐露内心的想法，一旦认准的事情就会努力坚持下去。小的时候，看了武侠片，吵吵着要学习飞檐走壁，而我也努力的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大侠，在他们的瞩目和欢呼中从屋顶上连续两次高空落地以致扭脚。行侠仗义和热血是小弟身上的烙印，当看过《少林寺》后，与他的几个小学小伙伴开始攒钱逃学去少林寺，初中时，更是迷上了《古惑仔》，在学校拉帮结派成立东兴组，专门欺负那些捣蛋鬼，而这些在当时让家人提心吊胆和恼怒不已的片段却成了我们宝贵的珍藏。

长大之后，小弟的好奇心开始爆棚，为了解各行业，游说其同学和他一起去做舞员、门童、服务生、业务员、导购员、工人、家庭老师、作家……每一段职业体验就似是一段生活旅程，而这一系列短暂却精彩的经历都汇成了笔墨，见诸于他发表文章的字里行间。

作为家中的小儿子，自小受到家人的爱护和保护，家人也一度以为会娇惯的不成样子，而他对工作的切换速度也让家人一度恼火，可是在他自己创业后，却让大家难以置信和重新认识了他：选择了开餐馆做小吃，凌晨四点钟起，一直忙碌到晚上10点多，风雨无阻……

按照山东这边的习俗，老大在外闯荡，老小在家守护家人，所以小弟和父母住在同一个城市方便照顾，小弟每周不管刮风下雨都定时回家看望父母，每次不管手紧手宽都孝敬父母,我和他远嫁他乡的姐姐也甚为放心将老人拜托给他。

小弟走得很突然，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岁，过年讨论各自发展时还要将店面再做起来。可是突如其来的噩耗，却击垮了整个家庭。父母一夜白头，我和妹妹彻夜难眠，整个家庭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悲痛中。有好多话要讲，话到嘴边却化作哽咽；有好多事要做，事到临头却难忍别离……

弟弟离开我们已经近一年了，可是我和家人却迟迟无法从这一事实中走出来，我还是每天习惯性的路过弟弟曾经租住过的院子、开过的小吃店，奢望他有一天能像过去那样跟我打招呼，再喊我一声哥哥。父亲也常常到小弟住过、学习过、创业过的地方经常流连，母亲半夜呜咽的哭声还是时常听见。

以前弟弟总说，自己最幸福的日子莫过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以前我一直还取笑他是永远长不大，像个小孩子。可是如果时光能够回溯，我却祈祷能长久定格到那段一起成长的青葱岁月！

玉龙雪舞，白瓦红墙，雪中漫歌长；

人生百变，来世勿忘，兄弟情谊长。

(作者：孙松廷，笔名岩冰，  福布斯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