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传说（组诗）

        文：天涯种梦人 李锐

情人石的传说

0

今年三月三日夜

是谁献上一束红红的玫瑰花？

立在这情人石之侧

今夜  他会不会忽然归来？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归来了

1

那一年他被迫远去出走龙虎滩

她独坐在陡峭的崖岸之上目送

龙虎滩是他逃离囚禁的鬼门关

月光下的崖岸是不舍分手之地

2

如果爱一个人  

他使你痛苦使你受伤  

他使你的心流血  

但是你还爱  

这就是真爱

真爱只为付出

大爱勿须回报

3

时光是多么的残忍

把她坐成了一方滑溜溜的

长满青苔的石头

时光是一个小天使

把她坐成村里年轻人的

心底的追星梦

4

时光又是一个

魔术师 把她幻化成了

大山沟里

夜出昼没

白发青衣

来去无踪的

翩翩仙姑

5

时光就这样把人变成石头

时光就这样把石头变成梦

在香烛氤氲里

时光又把一个梦

雕塑成了

一尊菩萨

6

一阵阵狂风

吹散了山野里的蒲公英

一个迷路的传说

被撕扯成碎片

惭惭化为乌有

她竟成为了一个

被时间抛弃的人

7

多年  她被弃置于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

一位老艺人

一声声白发沙哑的唱腔里

那非常沧桑的咏叹

00

复活在歌唱里  

比在冷漠的坟茔中   

有血色  有温度

大青树的传说

 

一

大青树村口的那一棵大青树  

是一棵英雄树母亲树  大青树村的名字

就是用母亲树的名字  命名的

 

这是一棵幸运树风水树  一代一代的

大青树人  在大青树荫庇下茁壮成长

 

 

二

 

呵呵呵  村口的大青树  

想不到你竟然也被人出卖了  

今曰就要离别乡土

 

咋夜  我仿佛

还听见  你飒飒的哭泣声

此刻  却一丝不见  

你老脸上的

纵横的泪痕

 

哭吧  哭吧

老人有泪也该流出来

三

 

草捆索绑  

你站立在车箱  脖子上

依然还挂着那一口钟  

那是一口被掏空了

时间的钟  铸铁的口里没有了

舌头  谁割去了你的舌头？  

一口空悬的钟 

成了时间的废墟  

在这个生离死别的关头

你连空洞的叹息都没有 

 四

一棵山里人的迎客树

一棵山里人的送别树

你是山里人的聚义厅

你是山里人的大会堂

你是山里人的戏台子

你是山里人歇气奶娃抽烟

纳鞋底的大凉亭

 

太阳天  你是山里人头上的一片云

过云雨  你为山里人撑开了一把伞

 

你是一棵英雄树

你是一棵幸运树

你是一棵山里人的月佬树

你见证了多少风雨雷电

你见证了多少婚丧嫁娶

你见证了大青树村的山寨巨变

 

 

五

 

商人的卡车  

嘀嘀地响在一抺残照里

为什么最重感情的山里人

变得这样麻木  这样无情?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送别  

大概因为这送别  太凄苦

唯有夜夜伴你的月亮

目送着你行到了十里之外

百里之外  千里之外

 

关于公鸡的传说

上篇

痛神经最敏感的  

是村里的公鸡  

公鸡最先感知乡村的痛苦  

对夜发出蛮荒的嚎叫  

这是对夜最有力度的反思  

这是对夜最有力度的愤怒

这是对夜最有力度的追问  

这是对夜

最有力度的消解

全部都在

那一声声拖得长长的

此起彼伏的    

沉郁而高亢的

音调里

这是大夜里的狂欢

这是孤独与孤独的狂欢

这是黎明到来之前的狂欢

这不是炫伎 这又是炫伎

这不是夜半鸡叫  

这又是夜半鸡叫  

其实 多数的鸡

因为焦灼  

都没有把心中的歌唱好  

有的只能叫住啼  

有的只能叫住哼  

有的只能叫住诉  

还有几声  

啼笑皆非  

不过 只要

能叫醒东方的太阳

就好

下篇

一只雄鸡  在黑夜里竭斯底里的啼鸣

仿佛  洪荒的宇宙里一个仰天吹唢吶的人

一个渴望黎明到来的歌者

捧着凤冠

捧着头颅

捧着越伸越长的金属的颈

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

高亢之音

是千年不绝的游走于

横断山脉上的  高腔?

 

鼓着腮帮  瞪着双目

向左向右晃动着洪荒之力

俯地一声长叹

仰天发出鹰的

破天荒的唳声

仿佛是在送别什么?

仿佛是在迎接什么?

大红公鸡是大自然的司晨的号手

吹响的是一种使命

吹响的是一种追求

吹响的是一颗五味俱全的心

仿佛一位祭师

在举行黎明的仪式

东方第一抺朝霞  是雄鸡

声声唢呐  飞散出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