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悟则感|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梗”,不懂没关系
再不看许知远老师在《吐槽大会》上的视频,都说不过去了。这些天来各大平台都是这个视频和相关解读,不看,仿佛会被时代抛下一大截。
看了,的确很好,妙语连珠。一时间,仿佛长期不被待见的知识分子又重新被赋予了某种光环——最起码在怼人这件事上,知识分子还有那么点用处。一句题外话,昨天和某高校的一位老师去看设计现场,老师问:舒放,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是学中文的。
——那怎么现在做平面设计?
——中文这个专业,是全世界所有专业里唯一可以说“学这个专业没用”的专业。
说完,我们都笑了起来。至于为什么转行,跨界,说来话长,就不说了。
不光看了视频,还看了各种文字版的解读。其中有几个解读的文章说,在应该会心一笑或者捧腹的地方,在座的观众里响应者寥寥无几,不知所云。看来“这届观众不行”,素质有待提高。
这话有失偏颇。
任何一种“梗”都具有时效性,也都要有相适应的语境。离开语境,语言什么都不是。别说在如今海量信息时代,就是在互联网时代之前,一个人再怎么努力学习,用心读书,也是不可能掌握所有的具有内涵的俏皮话,也就是现在所说的“get到你的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经典,用是否读过这些经典来评判一个人或“一届观众”“一届读者”是否具有相当的人文素质,在我看来,最起码不全面。
同样是鲁迅的文章,现在就很少有人说“窃书不算偷,读书人的事情,你们知道什么”了。就算有人说起,了解典出何处的人多半也不会笑,太陈旧。这就像最近有人发帖说最好不要用谐音梗,原因很简单,再过一两年,我们看现在充满时效性的谐音,就会像现在看“886”“美眉”等早些年的网络流行语一样。
许知远老师说:“我估计鲁迅听完,就想说两句话,一句是脏话,另一句也是脏话。”这个梗,很明显脱胎于“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这个梗非常妙,非常好。不过真的有很多年轻人不知道出处,甚至有专门的帖子来分析许知远老师为什么要这样说,帖子洋洋洒洒,除了跟鲁迅原文无关之外,什么样的理由都想到了。
鲁迅先生是伟大的文学家(还不仅限于此)。但对于先生的作品,我们这一代人(包括我们的父辈和祖父辈)和现在年轻的一、两代,了解掌握的程度是不一样的。不管是任何一个“必读经典”所以推荐的数目,对于任何一个时代的读书人,乃至处于最顶端的那些人,我想也不可能完全都能读完,熟烂于心。所谓必读,这个也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你的必读有可能是我的必弃。
不光是书,包括其他艺术门类的作品,都是如此。
《大话西游》首映的时候,我25岁,当年在西宁,看了首场。当我津津乐道这部影片有多好看,鼓动很多朋友去看了之后,那些看了影片的同龄人都说上了我的当,这部片子根本不值得一看。但那些小一辈的八零后,当年十五六岁的甚至更小一些的孩子却喜欢的不得了。
那年我家孩子的大表姐(母系方面的)在西宁最为著名的重点高中(之一)西宁五中读高一,有一天她问我是否看了《大话西游》?我连忙说看了,有点奇怪作为高中阶段的孩子,难道也有空看电影?小姑娘说她的班主任推荐去看的,还专门给他们分析讲解了这部影片。听到这段话后,我几乎泪下——她的班主任,年纪再小也应该和我同辈吧,我算是遇到了一个同龄人中也喜欢《大话西游》的人。后来得知,她的班主任比我小三、四岁。时至今日,我仍将这位从未见过面的老师视为知己。
据说周星驰在本世纪初到清华大学演讲,刚进校门,一位女生大喊“星仔!”周星驰下意识地回复:“谁在喊我?”结果在场所有女生异口同声地回答:“我是紫霞啊!”这些女孩子,正是当年看《大话西游》的那拨小观众。对于年长于她们的上一辈人,除我这样打破“年龄界限”的人之外,绝大多数恐怕难于理解这一声“我是紫霞”所蕴含的诸多心情:那里面不光是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同样的《大话西游》,时至今日“我是紫霞”还有着余温,而“曾经有一段爱情……我希望是一万年”如果说出来,基本就是出土文物了。可见就是同一部经典也各有取舍。
“降维打击”现在几乎用在各行各业,尤其在貌似最不沾边的金融业亦被频频使用,甚至成了主场。另外,在劝一个人不要和垃圾人较真的时候,也会说对方首先会对你进行降维打击,把你拉到和他一样的水平,然后用他所擅长的手段来对付一脸懵的你。“降维打击”用在这个地方,所有人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想应该还是有不少人不知道这个典故出自科幻小说《三体》,如果不用“降维打击”而是来一句“给我一块二向箔”,就会有很多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看过《三体》的人,不代表阅读面窄,读过《三体》也不意味着能用二向箔将所有的“梗”都进行降维处理。
当视频中许知远老师说:苏格拉底走近亚里士多德的房间,说出“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时——很多人会以为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将如何讨论(在这里,暂且不管两者之间究竟的师生关系)这句话,结果许知远老师话锋一转,问:请问房间里有多少个人?
又有解读的文章说这是许知远老师在说嘉宾不配谈论哲学,所以才话锋一转。吐槽大会也好,其他类似的节目也好,调侃、挖苦是被允许的,甚至说是节目的点睛之笔。许知远老师是否有这样的表述,仁者见仁。但以我们这个年龄来看,许老师的话锋一转,也是我们那个时代很著名的一个“梗”。
有一位心算大师,百万数字内的加减乘除,根本不用思考,马上给出答案。有一个挑战者现场挑战,他站起来说:有一列车进站,上来了781位旅客,457位旅客下车;然后到了下一站又有486位旅客下车,178位旅客上车……他越说越快,心算大师不无同情地对他说:您说完了吗?
这位挑战者说完最后一站上下车的旅客人数,然后看着心算大师说:我的问题是,这趟列车一共停靠了多少站?
心算大师彻底愣在那里了。
我想,许知远老师的“梗”脱胎于此。
在说出“一句是脏话,另一句还是脏话”之前,许知远老师说那位吐槽对象如果对鲁迅先生进行采访,一定会问:故居是买的还是租的?没错,鲁迅先生在上海一共有三处故居,有买有租,这是一种暗合,正好用来攻破调侃对象一贯使用的“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这句提问。
至于鲁迅先生在上海的故居共有三处,有买有租对于我们普通人,知道或不知道同样不是评判知识面宽窄的标准。
很多“梗”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甚至出现意思完全相反的情况。比如“以梦为马”“春风十里”等等,这是语言的特征之一,即受限于本身。
我们是否有必要挖掘出所有背后的“真相”?完全没必要,再说这也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就像有的专家沉溺于所谓的研究,对《诗经》中“求之不得,辗转发侧”考证出这位失恋的男子在床上转了一圈半,这本身就是一个好笑至极的“梗”了。
当然,知耻而后勇,如果在别人会心一笑,而自己不知所云的地方发现自己的不足,然后查询到有关背景,完全掌握笑点在什么地方,对于好学的人而言,这也是一种小确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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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get到你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