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梁飞龙作品 | 走不出梦乡的野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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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坡岭上野灌木特多,各种各样,高高矮矮,枝干或粗或细,树叶有密有疏,无论哪一种,都是我记忆中的珍品。
铁屎木(很想了解它的学名,但通过网上搜索,以及用几种花草识别软件来鉴别,都没结果,看来这是我家乡特有的树种,姑且就按家乡的叫法吧,反正很亲切)是最常见的了,几乎遍布村边三面山坡。春天时叶子翠中带黄,闪着碧光,夏日枝繁叶茂,绿深似海,秋则叶面蒙尘,青得深沉,深冬季节,叶片渐渐零落,树上布满蛛足般的枝丫,但也偶见一枝点点绿意招摇,很是令人惊喜。
在小孩子眼中,看到的只是它夏秋长熟的果实,紫到透黑的果实就如珍珠串,满挂于枝端。有小孩儿见到铁屎木上那熟到透出紫黑的果实,口水就流了,冲上去摘了一捧,塞进嘴里,但反应也是迅速的——咧开大口当即“吐吐”个不停,连旁边看着的伙伴们都感觉到那种涩。馋嘴的孩子谁没有过这种深刻的教训啊。
但这果实却是某些鸟儿的最爱,便使得孩子们对它的反感减少了。拿一副弹弓,常常去恐吓鸟儿。小鸟惊飞而去,果粒散溅一地,空落满腔懊恼……
在大人们看来,铁屎木是抗风卫士,它扎根深,枝干韧性十足,在岛内风沙漫天的恶劣环境中,一直坚守其本性,在山坡岭头对抗狂风,从不轻易折服。甚至台风过后,在满地的断枝残叶中,也没见到它有多大的狼狈。
也许是习惯于对抗风沙,铁屎木的老枝干变成黑铁色,或泛一圈圈的灰白,像那饱经沧桑老人的手脚一般毫无光泽。伛偻的树干如虬般弯曲,异常坚硬,木纹扭实。即便以前用泥灶砖炉烧饭的乡亲,也极少用它作柴火。所以,即使其枯死了,也任其站在坡岭上,而从村民投向的目光中,常看到一种崇敬。
而我,在这些绿叶或枯枝上,现在看到的是缠绕紧系的乡情。
灌木丛中,或某一条野径边,有时会见到一些长刺的小灌木,如蚊子簕、东风桔,这些是孩子们敬而远之的。因为有时从旁边经过,一不小心,手脚就会被划出一道道小血痕来,划痕上还会痒痒的,特讨人嫌。
蚊子簕浑身长满了细长的小刺,平时在灌木间捉迷藏都会避开它。但有时玩疯了,就有可能不小心惹了它,事后就跑到塘里狠狠地洗擦,回家后偷偷地将有划痕的手臂藏在背后,可还是免不了被母亲发现啰嗦一番……但若它生长出那种B形的果实时,却又给孩子们游戏的材料——小心摘下来,拈住两横侧稍稍用力一捏,原本合在一起的果皮会微微向两边裂开(如果力度大了,开裂过大,就合不拢了),把它按在上眼盖或下眼睑,放开手,裂缝合拢,果实就夹在眼皮上,看起来就像长一个疣子。有时也带回家表演给母亲看,惹得母亲哈哈大笑。
东风桔跟蚊子簕的刺不同,东风桔的刺更大更硬,但令孩子们感到恐怖的不是它的刺,而是那些被大人们称为“鬼画符”的叶子,心里想到岭头上林立、阴森的坟墓,想像着小鬼拿笔在叶子上乱涂乱画,才有这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就觉得不寒而栗。
见到母亲摘过“鬼画符”叶片,切碎煎蛋给父亲吃,说这个土方可以治腰疼。于是自告奋勇到山坡上寻摘,但有时找了几棵东风桔,但并没见到有“鬼画符”的叶片,心里想着莫非这些近路的没有小鬼敢来画符?于是愈找愈走到荒凉处,最终摘到了一小捧,但因为一边要拼命抑制内心的恐惧,一边忙乱地采摘,手上都不知被划出多少条血痕,慌张而又带极度兴奋跑回到家,把叶子递给母亲,母亲看到这些“战绩”,半是心痛半是责怪:“以后让妈妈去摘,不用你小手小脚的逞能。”我笑了笑,心满意足地跑开了,能为父母帮上忙,划破点手皮算什么,而且,今天我终于勇敢了一回,跑到那个叫“鬼坳”的地方啦。
在这些灌木给我留下的零零碎碎记忆中,我又体味到一种不可磨灭的亲情。
其实那一片的灌木丛,还有在我童年里刻下欢乐一页、多年无法忘怀的酸味子(雀梅的果实)。嗯,一提起这个字儿,口水就禁不住从腮帮子直渗到口腔里了。
雀梅开花是在秋冬时节,满树一串串浅绿中透玉白的小花,让人看不到老叶的苍颜。待来年春暖,万物复苏之时,雀梅那如藤状的长条枝上吐出绿中带红的嫩叶(个别有识之士,便会采摘新鲜的嫩叶,将其晒干泡茶,这是不用花钱的茶叶),嫩叶遮掩处,一颗颗青涩的小珠果,像深闺处子,羞于露面。
待枝叶长得蓬蓬勃勃的初夏,那些珠果倒也长出来了,但绿色的小颗粒与叶子相偎,并没有张扬。待果实逐渐变为红色时,孩子们的期待更热切了,天天看望,只待这些红珍珠变成黑珍珠时,摘上一颗轻尝,甜中带点微酸。或摘了一捧塞进嘴里,这吃相可就不怎么样,但却更解馋,更令人开心。
只是这种机会不多,如果不是偏僻处的可藏不住,因为孩子们为了招呼那些从外村突然来访的小伙伴,往往在雀梅果未成熟时就会带伙伴们去采摘了,即使这些果子酸到牙齿都感觉软软的,也欣然分享。剩下的便拿回家撒上些食盐腌上,装在瓶子里,送给伙伴带回去。
采摘野果,是农村孩子们认识并熟悉新朋友的最好方式。其实与伙伴们一起去摘野果,不只是为了解馋,更多的是享受一份快乐,蕴养一份友情。
家乡的这些很平常的野灌木,就是这样令我无法忘怀。不知是心底太柔软,还是自作多情?而有时又想到,人生中有些篇章如果随意翻过,便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慢慢回忆、研读、咀嚼、品悟,又会有所启迪,有所收获。
如今,随着乡村振兴的全面展开,好多的野灌木让出它的地盘了。但我最爱的这些,并没有随之消失,有的种在梦乡,有的走进了人家的阳台或厅堂。就像东风桔,就像雀梅,一些花农或高雅的闲人,会挖掘那些久经风霜的树头制作成盆景。这些盆栽,骨子里透出沧桑,沧桑中又透出一种不屈的生机,露出它美好的笑容,偶尔还会在其间发现几颗绿得光泽、红得发亮、紫得深邃的大珍珠、小珍珠。
作者简介:梁飞龙,中学教师,湛江市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有散文、诗歌发表于当地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