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入怀】宫国庆：《鸭梨下树的季节》
【总第008902期】
在场文学，文学在生活的现场和心灵的现场
------肖复兴
《鸭梨下树的季节》
文/宫国庆
我在藁城供销社冷库工作期间，单位每年都要大量收购鸭梨。普通的鸭梨一般是选择在当地及周边市县收购，部分高品质的必须要去山东阳信。
阳信的鸭梨与河北鸭梨外形有着明显的区别：阳信鸭梨的梨梗突出部分较小，很小的鸭嘴并不明显，基本上更像是呈圆形。而河北鸭梨则是梨梗突出较长，果柄歪斜状似鸭嘴，果形有些像鸭蛋。
因为收购量大，并且还要运回后冷藏，所以我们开始收购的时间必须提前。九月初鸭梨还没下树，我便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去了山东阳信，我们去的那个村子叫八里庄，代收鸭梨的经纪人叫老金。
老金长得比较魁梧，方头大耳的，有些像电影里的牛百岁。他很健谈，平日里闲暇之时总是给我们讲很多他本人曾经“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按他自己的说法从来就没有走过“麦城”。
开始收购的前一天，老金指挥手下的人招收包装工、准备场地、搭建临时码垛的棚子，最后还叫人贴出广告将收梨的时间和地点通知给本村及周边村子的梨农。一切都安排就绪后，老金带我们去了村外的梨树地。
远远地就看见了大片的梨树，望不到边际，粗壮的树干呈黑褐色，树皮很粗糙或纵裂或有些斑驳地轻微剥落着，树枝们舒展的很长似千手观音，树叶依然很茂密却已经成了点缀，那些套着纸袋的梨密密麻麻地压弯了枝桠。梨还没有下树，梨树地里还没有人的忙碌，鸟雀们在枝头欢快地跳跃着。
我顺手摘下了一个梨，去掉纸袋，见表面金黄，呈倒卵型。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开来看，皮薄核小，果肉洁白。咬了一口，香味浓郁，清脆爽口，酸甜适度，汁多无渣，那种独特的味道芬芳着唇齿。
农产品的收购似乎一直都是买方市场，我们对鸭梨的品质是很挑剔的，要求统一规格为80的净面果。意思是每箱梨必须是80个单果，毛重40斤，净重36斤，也就是说单果的重量为四两半，不能大也不能小。果面上没有青丁和黑星病，梨梗处没有黄褐色的类似草帽一样成片的晕轮，当然更不能有人为的硬伤，收梨和卖梨的人对此都非常明白。
第二天，八里庄就开始了沸腾。清晨梨农们便用农用车载着装满了梨的筐子送到了收购点，那阵势颇有些熙熙攘攘。在老金的吆喝声中梨农们排起了长队，按先后顺序将梨筐交给包装工，这时的包装工们就开始了有序的忙碌。昨天梨树地里还空无一人，今天这么早居然就送来了这么多的梨。我想梨农们一定是在薄明的晨曦中就开始了劳作，这个时候勤恳的他们也一定是把整个家庭成员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梨的采摘和出售的这场“战役”上的。
每个包装工面身后都堆放着几十个底部已经装订好内装格垫的箱子、成捆的白纸和几麻袋网套。梨农们把装满梨的筐子抬到包装工面前后，坐在那里的包装工用左手取梨，对不符合规格的梨直接放在身体左侧的空地上。合适的梨用左手拿住，右手撕开套在梨身上的纸袋，把退下来的纸袋放在身体的右后侧，顺手拿起一张白纸将梨整个包住，再拿起一个网套套上，然后放在箱子里。没有刻意地去掂量梨的重量，也无须仔细地去观察果面，只是信手拈来就恰到好处，动作极为连贯和娴熟。
我仔细地观察着包装工们近似表演般的包装过程，想到了欧阳修在《卖油翁》一文中提及的卖油翁，觉得这就是简单的工作重复做的魅力，熟能生巧，巧出精彩。
每包装完一家，梨的主人就会将装好的梨箱搬到验收的地方，满脸堆笑地找我们查验，一边说着谦和礼貌的话，一边递上专门买来自己舍不得抽的好烟，再毕恭毕敬地点燃。我们先是查看果面，然后再看箱内是否有空格，有问题的甩出来，没问题的上秤。过秤之后梨农们便很自觉地自行开始了粘箱和码垛，整个过程都十分小心翼翼的，生怕引起我们的不高兴。码好垛后又是很恭谦地请我们点数，到了结账的环节更是唯唯诺诺。
卖梨是劳累的，卖梨也是喜悦的。质朴的梨农，一年的辛苦和期盼终于换来了这个丰硕的时刻。当梨农们在老金的调侃声中笑逐颜开地用粗糙的大手颤抖地接过卖梨钱的时候，心里想的可能是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药费亦或是其他林林总总的消费。
每每此时，看着这些老实巴交的中国标本式的农民，我的心里都酸酸的，涌动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在我看来，似乎看到的并不是丰收的喜悦而是农民生活的艰辛和生存的卑微。
注：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宫国庆：出生在东北，客居于河北。毕业于农业院校的非农专业，曾在黑龙江垦区、青海、河北工作。关于写作，闲暇之余，偶尔为之，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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