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华山之情

青藏线老兵之家

青藏线上的军人具有“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和特别能战斗”的三个特别精神。关注“青藏线老兵之家”分享我们曾经在军营中工作、学习、生活的一些回忆和我们今天与明天的成长经历。。。

老兵的华山之情

庄仁兴

老兵的华山情结,原于孩童时代看过的《智取华山》黑白老电影。那个年代是人民公社化的初期。家乡县里边的电影放映队走村串店,二根电线杆在打麦场上一竖、一块白布一拉,到了晚上,社员们就会淘淘碌碌前呼后拥到那打麦场上。当然,我们孩童从下午的4点钟就开始排凳子。你家凳子高,我家凳子低,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直延续到天黑放电影开始,才安静下来。对于老兵来说,这华山天险一条道、这解放军侦察兵八勇士的锃锃铁骨光辉形象,从小时候就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1970年春天,我从新疆巴里坤草原的部队驻地,抽调到山西省原平县,奔赴团部带领新兵训练。可是,训练结束后,遇到了该死的部队扩编,我就再也没能回到原来的新疆。部队以新兵连为框架,又扩建了6个连的加强营大队,浩浩荡荡开赴新的部队驻地──陕西省华阴县。这就是老兵我华山情结的开始。

刚到华阴县,由于部队没有营房,加强营的大队部就设立在华山脚下的华阴庙里。七十年代初期,华阴庙里的菩萨早在文化大革命时就出家了。因此,华阴庙正好留给我们部队使用。其它的六个连队,则全部分散在华阴县的各个村庄。我们286部32连,就是上青藏高原后、输油管线团289部队11连的前身。连队全部人员分散住到老百姓的家里。老乡们把家里的忠字堂移一下,腾出房子。那个年代老百姓对“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人民子弟兵崇拜得很。对于我这个南方兵来说,感觉这里特别新鲜。陕西三大怪,老百姓房子一边盖、房上的瓦片只有底瓦、而没有盖瓦。做的饹饼锅盖大、吃的面片裤腰带。整个村子就象北京的皇城一样,有高大的城墙围着,整个村庄只有一个大门洞进出。村庄具体叫什么名字,老兵我现在已记不起来了。反正32连的第一代复员兵、河南南阳的五班长杜徳贵,退伍后又回到那里,嫁给了那个村庄。由于全连战士分散住在老乡家里,我们连那个腰圆膀粗的大个子连长,很会偷懒,早晨不集体出操了,只吩咐司号员魏士才准时吹起床号,余下的事情全是班长的。一时间,六个连队的军号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华阴县城。我们连只有我的八班和四班住在村外打麦场上的场屋里,是搭的二层铺,前后时间-年不到。记得那时我班里最艰苦的内务活,就是到那皇城一样的村庄里,在那深不见底的井台打水,早晨那轱辘一桶水摇上来,太阳就已经偏西了。

1969年的东北珍宝岛、西北巴尔鲁克山、新疆铁列克堤边防地区,所谓的苏联入侵我国边境,我边防军民不得不奋起抵抗。至此,我们离边境最近的巴里坤草原286部后勤四大队,也全副武装、战士全部装备子弹,战士们的挎包里装满压缩饼干准备打仗。七十年代初期,我们国家全面实行: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口号。因此,在那样的战备形势下,由苏联援建的、原我军在东北白城的常规武器试验基地,按照中央军委的命令,不得不由东北的白城、全部迁往祖国的内陆。这次1970年我部进驻陕西省华阴县的任务,就是负责新的常规武器试验基地的营房基建任务。那时候俗称:三线国防建设。我们32连的主要工种有:木工、瓦工、架子工、抹灰工、钢筋工、油漆工……但工程建筑部队,不管你什么工种,什么活都要干。战士们每天都深入到黄河滩里,割芦苇制砖、烧砖,惊动了芦苇滩里一群又一群的野兔子。为了加快营房建设的施工进度,上级还要求我们推行新的盖房砌墙新技术,叫什么:干打垒新方法。实际就是不用砖块,直接用泥砂与白灰、加上一定的水份与一定的压力,直接成形的新型墙体。

每天清晨,司号员魏士才的起床号在华山脚下响起,战士们就会以排为单位出操跑步。华山脚下各路队伍操练的口号声与军号声此起彼伏。这时候东方发白天刚亮,这时候的西岳华山也是最雄伟与最漂亮的时候。在山下的华阴庙朝南往去,一长溜的秦岭山脉,华山的东峰与西峰拔地而起。那基本垂直的山体格外分明,北峰也显得格外挺拔与格外的清晰。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起电影《智取华山》一条道。华山从什么地方能上去呢?上山的那一条道和那个苍龙岭在什么地方呢?那个千尺幢与百尺峡为什么看不见?收操的时间马上到了,不容我瞎想,接下来是每个班的毛主席语录晨读时间,还有那新的一天安全生产任务布置时间。早饭过后战士们就得在班长的带领下上班出工了。可是,我的心还总是在想着怎样才能爬一次华山,怎样聆略一下电影中所说的华山天险。在施工的空余时间,我曾经讯问当地老乡上华山的事。老百姓告诉我:自古华山就是一条道。沿途风景太美太惊险,有的地方要扶着铁莲子才能移动脚步。每一段路每一站点都有古建筑、古亭子与文人墨客留下的墨宝。西峰最高处那像刀切一样的大石,传说就是天上大仙“沉香劈山救母”留下的。当地的老百姓一步三拜上山烧香,来回最起码要四五天时间,你们当兵的年轻人,当天也是绝对回不到山下的。完了!?!我想乘着星期天或节假日上华山是办不到了。军人有军人的规矩与纪律,军人必须在晚点名之前归队。当天下不了山,那不是白想吗?

那几年,是我当兵生涯中最活泼、最紧张的几年。都说后勤部队作风、纪律、军事素质相比野战部队要松一些。可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加强营的营长魏清令,在我的影像中,是我当兵时遇到的最帅气、最严厉、且作风最硬的一位军队指挥官,居说他出身保定军校。所以,他带领的连队战士都是嚎嚎叫。整个部队在大操场上集合讲话,口令声响起时,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连队与连队的拉歌声,一浪高过一浪。那时候,全体将士上上下下全身心都扑在施工任务上,虽然部队就住在美丽的华山脚下,但没有一个干部、战士违反纪律去景区爬华山游览。记得有一天,我和四班一起在工地临下班时,兄弟连的一处高房子上有一位战士不慎触碰高压线触电,浑身上下冒着火花,此时整个工地上的人都吓傻了。营长魏清令正好在工地开会,他快步飞奔而出,独自果断抱起一支电线杆把那战士打下来。虽然那战士烧坏了一只手残废,但营长终久救下了那位战士的性命。在华阴的那几年,有一阶段,我连担负供应采砂的任务。我连一排、二排每天负责二十辆汽车,每天要经过华山脚下的华山站、莲花寺站、再过渭南的渭河大桥,到那渭河滩里去挖河砂。吃过早饭战士们拿上雨衣,每二人跟一辆车。挖砂装满车后,中午在固市饭店每人一碗麵条,下午往回赶,到家差不多就是下班的时间了。由于午餐伙食是麵条,干活时间少,坐车时间长,这是战士们最开心的活儿。我每次出车都让周开山、岑朝山二人把那解放牌车的棚杆全部撑起来,虽然费事但安全。有一次回家路上,我发现前面出车祸了。等我赶到停车一看,周开山、岑朝山二人正从黄砂堆里爬出来。二人的脸全都吓绿了。原来他二人正躺在雨衣的黄砂上睡觉,幸亏车葙的棚杆全部撑起后,车子没有全部翻过来。事后我问他俩怎么回事,他俩说睡着了只感觉身上压得很重就醒了。从那以后,连队出车时,战士们都会自觉地把车子的全部棚杆都撑起来。

华山脚下的飞机在高空中飞翔,常规武器试验基地的炮声隆隆,还有那黄河滩里连续虎啸不断的火箭炮声,夹杂着我们施工部队的各种声音,组成一组最美妙的乐曲。每当施工之余,老兵我就会静静地看着那高耸入云的西岳华山,看着那时而飘渺在半山腰的白云。到了秋天,那起床军号响起的清晨,有时那东峰、西峰、北峰还会白雪垲垲。美丽的西岳华山就近在咫尺,可是,军营的军人子弟们,却始终没能上山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1973年春,第一任老连长任贵全接到命令,又领着三排长高仪和及一排、二排的付排长,用五十辆汽车,装着连队所有家当,告别关中平原,千里迁途到甘肃敦煌七里镇,与原286部搞青藏兵站建设的三个连会合,组建新的格拉289输油管线团。随后部队开拨格尔木,从此,我们这些老兵就又战斗在格尔木到拉萨、这条世界上海拔最高、氧气最少、人类生存条件最最艰苦的青藏运输线上,完成周总理提出的举世闻名的五三〇国家工程。

如今,五十年过去了,老兵我已过了七十岁的古稀之年。2017年,老兵有幸出差延安永坪炼油厂,为家乡老板承接一台炼厂锅炉空气预热器的改造出图任务。当我坐着飞快的火车,再次路过华山脚下,经过那些曾经相当熟悉的地名时:潼关站、孟源站、华山站、莲花寺站、渭南站……老兵我的心情显得无比的激动。48年前,老兵对这个地方是再熟悉不过。我曾经听老连长吹牛:潼关公鸡打鸣叫三省。我想再听听黄河滩里的枪炮声、我想问下五班长杜德贵,为什么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不吸烟而二颗门牙全是黑的,与我们当时打水的那口井有没有关系?我想再听华阴老乡直着嗓子喊的那个老腔?我还在想着华阴庙里的菩萨不知道全部塑起来没有?我伸着脑袋想看当兵时华山的东峰、西峰、北峰在天空中的雄恣,可是山脚以上什么也看不见。再往北看那渭河滩,也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在心中想着:这可能是老连长退伍后在河津、运城那一带抽烟给闹的。总之,巴里坤草原、华山脚下、青藏高原共8年的当兵生涯,一晃全过去了。听说现在西岳华山已经有览车,可是老兵我还未必能再爬得动。今年初,我那当兵的红本本终于从箱底翻出来去登记。祖国啊,老兵在这里!!老兵盼望有人在我的大门挂上光荣牌牌!!就在我那乱七八糟想的时候,车子已到炼油厂。门卫一闻我的衣服,说我是老烟民,要进厂得把衣服、打火机全部换成他们炼厂的工作服才能进。

作者:原总后输油管线纵队后字289部队、11连、副排长:庄仁兴、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