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当姥姥后才发现,自己年轻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特别是当女儿抱着她可爱的宝宝问我:妈妈我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招人喜欢?我是不是也这么爱笑?我那时候爱不爱闹等等这些问题时,我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我是一九七九年元月份结婚的。当时我是在地处西北荒漠边缘的嘉峪关铁中工作,那个时候的嘉峪关不仅气候恶劣, 而且交通落后,市内也没有公交汽车,只有每天定点开往火车站接站的班车,所以自行车是必备的交通工具。不管是城里的工人还是农村的农民日常生活都很艰苦。由于气候的原因,当地基本上是见不到时令的新鲜蔬菜的,人们的生活单调而平淡,如果遇到刮风,那就更麻烦了,戈壁滩上的风又狂又狠,卷着滩上细碎的沙石漫天飞舞,刮上几天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时,都会被刮的像个土人一样,如果赶上逆风……呵呵。 当时还没有电视,也没有妇女保健和科学生育的报刊杂志等宣传资料,更没有优生优育的思想概念,自己怀 孕了都不知道,直到单位“三八”妇女节组织女职工体检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那时医院没有B超,更没有先进的检查设备,只凭着妇科大夫的手诊,预测产期可能是十一月底。我母亲得知后便开始做婴儿的衣服和被褥,并早早递交了请假条,准备到千里之外的我这边来伺候我的月子。
那时的住房很紧张,许多工作多年的老职工成家后都是在自建的棚户区居住。当时我丈夫是在距我工作单位两站之远的嘉北小站列检所工作,干的是一个小工长的工作,所以在小站区分到了一套简易公房,虽然只是两间不大的土坯房,但毕竟我们是有了一个可去的家呀;有了这个家后,我每天上下班都会坐着通勤火车来回跑,不过,因为当时那个小站没有站台,我每天都只能是踩着路基爬上跳下,直到身子沉重的无法再来回跑通勤车时, 经单位领导同意,让我在我的办公室里支了个单人床,这样我在午间休息时就可以躺在那张小床上,把肿胀的腿脚平放在床上休息一会儿了。年轻时,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工作的九年里从来没有休过病事假,这次就想借生孩子提前多休几天,领导也是欣然同意,让我安排好工作后准备休假。记得那天是十一月十号,下午丈夫骑自行车带我到医院做产前检查,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之后便坐在自行车后面由丈夫带着一路穿行在回家的路上,小路虽颠簸不平倒也悠闲自得。我们一路上计划着等他再休班就到附近的农村去买点鸡蛋,计划着要想办法买点炼乳和白糖(因为那时,副食供应还都是凭票供应),计划着在小屋里再支张小床等我妈来了住……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里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会动胎气;结果第二天上午就感到异常,在一通手忙脚乱的折腾之后,于当天下午十九点多女儿就出生了,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多天!
什么都没准备好,三天后只能穿着朋友送的旧衣服出院;那时候女方生孩子,男方是没有陪产假的,所以丈夫必须得值班,母亲又还在千里之外,可怜我在医院里饿的前心贴着后背也只能是硬忍着;直到快满月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才请到了一周的假,风尘仆仆地赶到我家,几天后又得赶回去上班。那时的产假就只有56天,所以没多久我就抱着孩子上班了,天天坐通勤火车,风雨无阻。上班没几天就接到上级通知,要求我们这个行业各单位的党政工团领导去分局参加年会。我是单位的团委书记,只好抱着刚六十天的孩子到千里之外的分局所在地武南去开会;那时火车的运行速度可没有现在这么快,又赶上春运,火车上人满为患,我抱着孩子一上车就被挤到了洗脸池旁边,近二十个小时无法挪动。我父母的家在武威,由于人太多我要下车时车门无法打开 ,我只能扒在打开的车窗上拼尽全力喊着前来接我们娘俩的老爸,待老爸来到窗下时,我就先把孩子装在提包里从车窗递下去,然后自己再从车窗爬出去。那时的会要开好几天,只能把刚六十多天的孩子放在招待所里并请服务员帮忙照看,好在开会的地点距招待所不远,我可以抽空去喂奶;当时家在武南的我的好友刘姐知道后,赶到招待所里一面责怪着我,一面抱起我的宝贝女儿,满眼爱怜地把她抱回了自己的家,当时她的儿子刚六个月大,于是,两个孩子一起睡觉一起哭,吃奶时她一边抱一个,那个时候,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友情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东西……
因为工作女儿刚满五个月就断了奶,我们很无奈地把她送到了远在兰州的她的爷爷奶奶家。到女儿快两岁时,因她爷爷奶奶的身体原因,我们又不得不把她接了回来,不久, 我和丈夫因工作需要被调到了玉门工作;那里方方面面的条件更差,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夏天的时候,烈日可以把裸露在外的皮肤灼晒出燎泡来,所以,面对幼小的女儿,纵然我们心中有千般的不舍,也只能是咬咬牙,狠着心再一次又把她送到了兰州,好在此时的女儿已经可以入托了,入托时办的是全托,每周一送去周六接送回家。记得有一次我去兰州出差,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女儿,心底里最柔软的那种只有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才会有的亲爱之情,瞬间喷涌而出,我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看着她,长久的思念与牵挂,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长久的分离,让女儿在见到我时有些拘谨,但几天处相处下来,女儿便和我形影不离了,临走时非要跟我一起走;我只好哄骗她说:咱们到幼儿园跟老师说声再见再走好吗?女儿信以为真,一边往幼儿园里跑,一边回头对我喊:'妈妈你一定要等着我哟,我跟老师说再见后马上就出来!″看着她跑进大门的背影,我失声痛哭,一直到火车开出兰州,那种撕心扯肺的痛都挥之不去,而我能做的就只能是一遍又一遍地流着无奈的泪水。
后来,随着分局黄羊镇职工学校的成立,我和丈夫便一同被调到了那里,那里的气候与边关相比好出很多,于是便迫不及待地把女儿接回到了身边,但又由于那里没有幼儿园而不得不又把她托给了离我们较近的娘家,我妈每天骑自行车上班时顺道送她去幼儿园,下班时,再把她接回家。一次,在接我女儿回家的路上,迎面 开来一辆大卡车,眼看要撞车了,情急之下,我妈抱着她弃车而逃,瞬间自行车被汽车轧成了“麻 花”,在场目睹者都说:这老太太有轻功,抱着孩子飞到了路边……事后据我妈讲,当时她只想着不能让孩子受伤,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幼儿园放假的时候,我们会接女儿来职校,当时单位领导把职校院内的集体宿舍拨出来一间给我们住,算是我们的家,一家人总算是能聚在一起了,女儿更是跟前跟后地粘着我们,但是单位有规定,上班时间是不允许带孩子的,领导也是大小会的批评我们,为此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为了做一个好职工,上班时我们只能把她锁在屋里,并告诉她说:不能出门,不然被人看到就会扣爸爸妈妈的工资,一扣工资,咱们家就没钱吃饭了,女儿懂事地点头说:好我不出去。但是在一个寒假的雪天,她一个人在屋里玩耍时把夏天的裙子翻出来穿在身上臭美,然后又忍不住想到门口去看看我们是不是该回来了,结果一出门,一个不小心把门锁上了,当时外边下着大雪,孩子不敢去找我们,只能站在雪地里等我们下班……那一次,我们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听着外面的炮仗声过的她出生后的第五个春节。
几年后,我们在武南有了自己的住房,后来职校与分局的党校合并后我们来到了武南,一家才终于团聚,过上 了正常人家的生活;不过那时,女儿都已经该上小学四年级了……
日月流逝,星斗转移,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水平与那时相比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电视、电脑早已进入千 家万户、科学生育的理念家喻户晓;提速后的火车快捷方便、高速公路四通八达;物资的丰富改善了人 民的生活水平;东西部差别在不断地缩小,当年我工作生活过的边关荒漠嘉峪关、玉门也已随着社会的进步而发展成了山青水秀、富饶美丽的城市,可回想起当年的种种艰难,我还是感觉对女儿有所亏欠,不过转念一想,古人早就告诉我们了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作为那个时代的职业女性,一边是按时按点的工作需要完成,一边是需要全心身去养育儿女,两者之间是根本不可能同时兼顾的,那种种的艰难困苦与无奈,对于那一代职业女性来说,应该也算是一种历练吧。
如今,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新一代的职业女性已经不会再重复我们那个年代的艰难与无奈了,因为退了休的我们这一代会把内心觉得的对她们的亏欠弥补在她们的下一代身上,国家也把产假延长到了3个月,并给了男方产期陪护假,然后还有带孩子的长休假,让她们可以有所选择地休假养育自己的儿女,有了国家的这些好政策,再加上我们这一代人的全力相助,足以让她们调整好精神恢复斗志,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无后顾之忧地在快节奏的生活里和超强的竞争中完善自己,适应社会,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同时也推动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作者简介:姚永凤,原武威铁路分局职校教务员,党校函授部主任,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