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作品】(86)我想和他道歉 (《赣州晚报》)
傻子
江西省大余中学高二(3)班连俊洁
五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一个同学,我们都叫他傻子,但他其实并不傻,至少不是传说意义上的傻。可我们就喜欢这样叫他,并以此为乐。
关于他的样貌,我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隐约记得他很黑,脸上长了一些麻子,说话的声音像鸡叫一样,让人听了很刺耳。经常穿一件起了小毛球的黄色衣服,右边袖子的颜色不太一样,因为他常用这只袖子擦鼻涕。
正是基于这身打扮,我和一些同学从心底里觉得他脏,恶心,连碰都不敢碰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说法:傻子身上有病毒,谁碰了他就会被传染。于是在下课的时候,我们就会一边叫他“傻子”一边等他绕着整个教室追我们。偶尔有同学碰到了他,就会故意大叫一声,然后再去碰别的同学,这叫“传播病毒”。
而那时我不爱学习,成绩也是差得离谱,于是很自然地跟同样差的傻子成为同桌。可我还是厌恶他,自认为比他更高一级。有时他讨好地跟我说话,我也不屑于理他——不止是我,整个班上的同学都这么对他。他似乎不如班上最脏的那个垃圾桶。我记得最过分的一次,我和两个同学在他家门口,用纸写上“XXSB”的字贴在门上,大喊几句,然后扭头就跑。完全没有理由,要怪只能怪他恶心。
后来有一天,我妈在检查我书包的时候,发现我的数学书不见了,问我我也不知道。于是她很自然就怀疑到傻子身上——傻子是个差生她也早有耳闻。当天下午她就同我到学校找到老师。傻子刚到教室,他们就围上去,问他有没有偷我的书,他说没有。老师拉过他的书包一翻,立马翻出了我的书。空气似乎凝固了,我妈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小偷”两字太明显了。我其实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我的书很乱,偶尔拿错也是正常的事。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什么没说。而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我不知道啊”,没有任何委屈,似乎已经习惯了。
我还记得他有个奇葩的爱好,收集瓶盖。他有一大袋子的瓶盖,其中有几个很稀有,是从很少见的瓶子上拧下来的,被他像宝贝一样供着。一次他跟我说,他把这几个瓶盖藏在课桌的一个角落,叫我别告诉别人。而当天下午,我出于恶作剧的心理把这几个瓶盖扔了。他来了后找不到,就问我看到没有,我说没有。然后他好像就哭了,头一抬一抬的。也许哭了吧,敢许没有。
以上这些都是我关于傻子不多的记忆并凑出来的。之所以记忆那么模糊,不只是因为时间的久远,更多的是因为这是我最不愿意回首的童年记忆之一。随着自己慢慢成熟,我开始变得稳重,对谁很温和。可偶尔想起曾经的那些事,我的心就莫名的难受,为了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当他的父母看到门上那些污侮人的话,当他最心爱的宝贝不见了,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感到难过或愤怒吧。我想跟他道歉,可他在我上初中后就音讯全无。这一句抱歉恐怕永远说不出了。
我们经常看到一些城管暴力赶走小摊贩的新闻,或农民工在公共汽车上蹲着以免弄脏座位的照片。对于这些,我们总是义愤填膺,却忘了这种践踏他人人格的事就在我们身边。如果让我和当年的自己自己面对面,我会从心底里厌恶他,因为他无视一个卑微且幼小的灵魂。
评论:
何谓成熟?成熟不仅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勇于正视。本文的作者向我们展现了他的成熟经历。文中叙述往事,无论是“傻子”的蔑称、病毒的化身、“SB”的字贴,还是“偷书”的冤枉、恶作剧的丢了他心爱的宝贝,无不刺痛人心!作者一一叙述出来,是反省是自我解剖,把血淋淋的事实展现在自己与读者眼前。文末作者在表达歉意的同时,能联系到社会上的歧视,让文章由一己之私情扩大到整个社会对卑微且幼小人物蔑视,让文章更深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