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卖灵屋(张家十伢长篇小说连载五)
初一卖灵屋(张家十伢长篇小说连载五)
16:这一年,十伢在财主家做工。
大年三十的晚上,刚一转钟,财主家的鞭就放了起来,十伢好不容易在财主家过个年,便爬了起来,看财主家放鞭炮。他自己住的那个张家窝,只有几户,没有像财主这样的大户,自己家过年,每年连个买鞭的钱都没有,每年发行,只能听别人家的响炮,就那个张家窝,也就是个一挂一挂的,好一点的人家,也只不过是比别人家的鞭炮长一点,多响那么一下子,从没见过像财主家这么一箩筐一箩筐有放。他来到场上,鞭炮还在震天价的响,一筐一筐的鞭炮,摆在场中,有几个人在忙碌着放鞭炮,还另有几个人拿着一排排的连响枪,都已装好了火约,点燃引线,也一通通的在放,连响,声震山谷,谷应山鸣,余音缭绕,财主的孙子乐的在边上手舞足蹈,伴随连响的声音,在轰、轰的张口大叫。
去年,财主请工,十伢知道财主刻薄,时间又正好是正月初几开始,便说自己名叫发财,与财主签约,订工协议一年,违约者罚银二两。这几天就快要满期,因自己有点小聪明,对财主的行为有些不满,弄的财主对自己常发牢骚,特别是有一次,财主生日,来了好多的客人,财主叫十伢破鱼,十伢常年吃的,都是一些鱼头鱼尾,从没见过鱼身或整鱼,这次,十伢提着一筐鱼,来到塘边,把鱼切做三段,只留下鱼头鱼尾,把鱼身全丢到塘中,财主出来看见,气的不行,骂道:“发财,你是不是疯了,怎么把鱼身都丢了呢?”十伢说:“我们长年吃的都是鱼尾鱼头,从没吃过鱼身子,我还以为鱼身子吃不得呢?”财主气极,红着脸还是骂道:“你个蠢奴,老爷们不吃鱼身,好的还给你们下人吃么?”边上的客人听了,不免讪笑。
这次也罢,还有一回,却着实的把财主气了个透。
十伢家穷,财主总是担心他从家中偷东西,所以一双眼总是整天监视着十伢,每天都要到十伢的歇房中查看,十伢也心知肚明。那天十伢锯了几个小竹筒,待到傍晚,十伢便在猪圈挖了一泡猪屎放在歇房的门内,再把几个竹筒在门内排开,然后在财主面前,装做鬼鬼崇崇的样子,财主见了,果然怀疑,便趁着天还未黑,来到十伢的房中查看,外面夕阳西下,晚霞尤红,几缕微光透进室内,目睹物件若隐若明,财主抬腿一脚踏入门内,叮儿当的都是竹筒子滚动的响,财主彩着竹筒一滑,一跤跌在门内,屁股正好跌在一个竹筒上,不免哎哟一声,跌的生痛,老大一会都爬不起来,待他爬起,屁股上还湿稠稠的,用手一摸,稀泥巴一样,闻闻,臭哄哄的,这才大声的骂道:“发财,你这贼崽,敢调戏起老爷来了。”
自这次之后,财主再也不喜欢十伢,比较重大的事,也不敢让他去做,像正月初一发行,鞭炮也不让他放,生怕他又弄出什么不吉利来。所以,继不继续签约,十伢自己心中也没数,但做长工,比打短工的好,十伢还是希望在这里再做一年。
十伢待鞭炮放完,忙到财主面前拜年,说:“老爷,新年好,恭喜新年财源广进,谷麦满仓,全家福寿安康,大发大旺。”十伢说完,随打恭作揖,老爷开口微笑,说:“新年好,新年好。你一年快满了,还没和你结账呢。”
十伢随问:“老爷今年开门大吉,鞭炮隆隆,声震山谷,老爷你还要不要发财呢?”
“当然要,谁都喜欢财源滚滚,大发大旺,怎么不要发财呢?”
“老爷新单年岁,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那我发财今年又可以在老爷家做工一年了。”十伢说完,欢天喜地的走了,丢下个老爷哽在那里,呆了。
17:财主自知错答应了十伢,不得不又续约了一年,不免恨的牙痒痒的,虽是春节,但心里对十伢实在是不服,想到夫人死的时候,还有一个灵屋没被火化,便想作弄十伢一番。早上,吃过饭后,财主来到十伢的房中,说:“发财啊,今天是春节,田地里的事就不去做了,去年夫人走的时候,还有一个灵屋没烧,现在还一直放在杂物间,今天正好没事,你把它背出去卖了吧。”
十伢一听,哪有正月初一卖灵屋的?知道是财主在作弄他,但正月初一出去卖灵屋,人家都讲吉利,又不好吆喝,也不知道谁家老人了,需要灵屋,这让十伢委实为难,只得说:“老爷,大年初一的,怎么好出去吆喝叫卖灵屋呢?过几天再去行不?”
财主不免骂道:“你不是很聪明的么?怎么一个灵屋就难住了你?难道我这里是白吃白喝的么?天下这么大,一年三百六十日,哪一天没人老去,你只寻着那有人家哭的地方去,不就行了?”
十伢没法,新年初一,也只好背着个灵屋走了出去。但他打定主意,随便出去转一圈,找个地方玩一下,灵屋没卖出去,不信他到处出去打听哪里死了人没有。
于是十伢一路呤着山歌,慢悠悠的唱了起来:
叹口气,叫声天,
人家初一过新年,
财主叫我卖灵屋,
这样的财主难侍候,
我只好出去转一圈,
回家再来把谎圆。
不远处有座大王庙,十伢来到庙前,把灵屋往路边的树丛中一放,便向庙中走来。大王庙不大,但信徒络绎不绝,香烟缭绕。十伢步入庙中,只见大王紧握大刀,双眼如电,极具威严,信徒三跪九拜,不乏虔诚,口中祈祷,不乏实诚。
这时来了一个郞中,姓苏,叫苏大神仙,他常年头戴四角郞中帽,人家只要见了他的帽子,就知道他是郞中苏大神仙,他能把死人治活,也能把活人治死,就看看病人舍不舍得花钱,有钱的,哪 怕是病人病得只三魂七魄,或七魄三魂,他也可以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但没钱就不成,哪 怕你是衰败了的财主,官老爷,没钱了,你得走人,不走,三两贴药他就让你从阳间走到阴曹地府去。
苏大神仙一来,先点燃一大把神香,每个神像面前先作上三揖,再插上三根神香,然后再来到大王神像前,双眼注视着大王,跪下,一手捧香三拜,拜的头都差点触地,口中祈祷自己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阖家幸福,口中念念不停。十伢在边,偏偏听到一句:“四季病人不断。”不由得有点恶心,便双眼注视着他,只见他爬了起来,双手插上神香,仍是三揖,双手拍拍刚跪的膝下,才走出庙外。十伢目视着他走远,不由的“呸”了一声。
苏大郞中一走,又有一人骑着一驴而来,那人来到庙前,跳下驴,把驴系在树上,一身短装,黑衣黑裤,便健步走来,踏地有声,一看就是个娇健有力的人,他人虽体壮有力,名字却叫苏小棺材,因生意还没做大,是一个专卖棺材的小老板,所以人都叫他苏小棺材。因为棺材与死人有关,所以他常年穿的都是短装的黑衣黑裤,所以还有人叫他苏小黑。
苏小黑,带来的纸香不多,他先把纸在化钱炉中烧掉,然后,就在炉中点燃几根神香,竟直来到大王神像前,先单手把神香插上,然后跪下,口中默默祈祷,十伢来到他的旁边,仔细的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看他的嘴唇,却明显的在动,十伢正想转身,却见苏小黑拜了下去,双手撑地,稍微拜了三拜,便站了起来,苏小黑正准备走,却又突然双手合十,说道:“请菩萨保佑我今年初一开单大发,双喜连来。”这才踏地有声的健步走了出去。
这最后一句,偏偏被十伢又听到了,他不由又“呸”了一声,骂道:“保佑你苏小黑家多花两副棺材,多死两个。”
苏小黑才走,一个穿黄纱的人又缓缓的走了过来,这人来到庙前,先是对天一揖,再返回身对庙内一揖,这才拿出一刀纸,在化财炉中点燃,把纸分开,慢慢的烧,直到把纸烧完,才点燃神香,每个神像前一揖,并插上三根神香,留下三根,才来到大王的神像前,立住,再小迈一步,双手高举神香,再双膝落地,跪了下去,然后双手排开,只用两个大拇指扣住神香,双手前倾手掌完全触地,再以头顶地,虔诚之至,再头起,手起,人起,如是三拜,虔诚至极,优美至极,把个在旁边看的十伢惊呆了,世间跪拜的人,居然还有如此的绝作,在菩萨的信徒之中,居然还有如此虔诚的人,这时,十伢只见他第三拜扑地不起,口中也是念念有词,十伢仔细的去听,也是听不清楚,只觉得如唱歌一般,十伢不免笑了起来,拜个菩萨,还有唱歌的,不等十伢笑完,只见这人已站了起来,再在神像前双手恭恭敬敬的插上神香,退一步,再三揖,每揖垂到腰腿成直角。
十伢待他起身要走,忙问他:“施主,你是做什么的,也在这里上香呢?”那人说:“我是苏大道士啊,大年初一在菩萨面前上个香,也求求菩萨保佑我今年多做道场,多赚钱,来个开单大发吧。”那人说完便走了。十伢听了这最后一句,一瓢凉水从头直浇到脚,冷风吹来,让他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意。
十伢记得,听事一大姐有次生病的时候,因家中没钱,妈妈便去叫了个道士,来帮姐辟邪,只见道士也是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十伢正好在旁边,不知道道士念的什么,后来,听事一姐虽然好了,但一直等半个多月才好,好的非常慢,妈妈还说,请个郞中花钱呢,叫个道士省了许多,原来,道士也是骗人的;苏大神仙也好,苏小黑也好,苏大道士也好,这些人都只认得钱,行医的没医德,做生意的没道德,做道士的没品德,看起来完美,其实骨子里没一个好人,都是衣冠禽兽,一副假皮囊。
十伢再也没有兴趣看了,不免有点落落寡欢。路上,来往的人不断,都是新年拜年的人,没有谁不高兴,个个都挺幸福似的。
十伢又想起苏大神仙,苏小黑,苏大道士三人,这些人都姓苏,都与苏大老爷一个姓,他们苏姓在药姑山麓已发展到好几万人,成了一个大姓,我们张姓才几十人,简直是小儿科,但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坏呢?十伢不由想起自己作弄起的瞎子、斜眼老板、冷面郞君三人,“对”,也作弄一下这三个,谁叫他们的心肠都这么黑呢?
18:时当正午,正是吃饭的时候,温暖的阳光从头上洒来,虽有北风,吹的十伢的破衣飘飘,但十伢的身上暖阳阳的。
村中的鞭炮,又不时的响了起来,各家各户又开始吃新年初一的饭了,十伢也不回财主的家,径直找到苏大道士的村庄,问请苏大道士的家,找了一个道士的邻居,这邻居正好是苏大道士的兄弟,十伢说:“苏小黑的娘,被苏大神仙诊死了,请他马上去做道场呢,我还得去别处送信,请你转告一下,请他马上去。”
十伢说完,也不待见道士,忙往苏大神仙的家走去。苏大神仙正在吃饭,出来的是个小丫鬟,十伢对小丫鬟说,棺材铺的老板苏小黑的娘病了,人事不知,急请苏大神仙去出诊呢。
十伢等到小丫鬟出来回复,这才往苏小黑家中跑去,他要在苏大神仙之前,见到苏小黑,所以跑的较快,跑到棺材铺时,已跑的他气喘吁吁,稍歇一会,才进去对苏小黑说:“老爷,苏大神仙的老婆刚刚死了,等下要来你家买棺材呢,怕你初一过年关门,先来给你报个信呢。”
苏小黑听了,满心欢喜,这菩萨真灵,值得每天都去一次。
十伢递完话,便走了,等苏小黑进去,十伢在苏小黑门前不远的地方,找到一棵樟树,爬了上去,樟树树高三丈,枝繁叶茂,婆里婆娑,十伢藏在树中,谁也不会发觉。
不多时,苏大神仙挽着个医用箱款款走来,苏小黑见了,忙高高兴兴的迎了出去,说:“苏大神仙,新单年岁,就听说你的贵夫人死了,真的不幸,我这里各式棺材都有,可以任你选择。”
苏大神仙听了,大骂:“是你娘病得要死,我才来诊病的,你夫人才死了呢,怎么倒还骂我?”
苏小黑一听,新年初一,就听到这样不吉利的话,也不由大怒,骂道:“你要棺材就罢,新年新岁的,你怎么跑来骂人来了呢?”于是苏小黑揪住苏大神仙,只一提,苏大神仙便被他按到地上,举拳照脸上就打,只一拳,苏大神仙便鼻血如注。
这时,苏大道士来了,他见二人打在一起,正不可开交,忙跑去拉开二人,说:“既然人都被诊死了,打也没用,不如让死者早作安息,何必拳脚相加呢?”
苏小黑骂道:“你他妈的老婆才死了,新年新岁,你什么东西也敢来凑热闹?”
苏大神仙爬起来也骂道:“你混账东西,你才诊死了他老婆。”
苏大道士见二人都骂他,也不由生气,道:“我好心劝你们两个,人都死了,打有什么用,早一点超度不好么?别好心反当驴肝肺冤枉起好人来了。”
这下,苏小黑也不打苏大神仙了,他一把抓住苏大道士,一拉一送,苏大道士便倒在地上,苏大神仙跑来,对准苏大道士就是一脚,见鼻子上的血流了下来,用手一抹,都是血,气不过,又一脚向苏大道士的脸上踢去。
苏大道士刚才还见他们二人拳来脚往的,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二人怎么都向自己一起打来,打的自己糊里糊涂,莫名其妙。把个在树上看的十伢,掩住嘴,暗笑不停,直到周边的人听见他们的打斗声,才忙忙的赶来把他们拉开,才一起散去。
19:十伢待众人都走了,才从树上爬了下来,回到大王庙,从树丛中拿出灵屋,依旧背回财主家。
这财主的老婆新死,手下有一个小丫鬟,年方十六,皮肤白皙,洁白无暇,长的甚是美丽,老婆在的时候,就垂涎丫环,只是不能得手,老婆死后,好几次好事又都被十伢搅散。这丫环平时又躲的远远的,要不就与少奶奶们在一起,晚上与其她几个丫环在一起睡。这次好不容易把十伢打发走了,又是过年,有事没事,可以找她来帮下忙,偏偏不见她的人影,直到日影西斜,才见小丫鬟从少奶奶的房中出来,便一把拉住 她,说:“小东西,老爷我找了你一天呢?居然人影都不见你一个,老夫人都走了这么久了,我那里乱七八糟的,你去帮我打理一下。”小丫鬟知道她的用心,不敢去,但被他拉住,没奈何,被他拖了过去。一到房中,财主就掩上门,一把抱住她,一张臭嘴就拱了过来,小丫鬟撇开脸,只是挣扎,因他是老爷,自己又是他们买过来的,又不敢叫,只是双手抱住自己的衣服,嘤嘤的啼哭,财主的双手却只是在小丫鬟的身上游移,因天气又是正月初一,虽然天晴,但人人都穿袄衣,小丫鬟的双手只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裤腰,财主的双手无论如何也伸不到小丫鬟的衣服里边去,真的是亲也亲不着,摸也摸不到,不由一时闹的性起,把小丫鬟抱起往床上一丢,拉住她的衣服就扯,“吱”的一声,外衣破了一截,小丫鬟一急,大哭起来,双脚不由向财主踢去,财主不防,被小丫鬟踢的滚到了床下,甩了个四脚朝天,小丫鬟爬起来就想跑,又被财主抓住了裤脚,却再也不知道紧紧的抱住腰,双手只是向财主推去,被财主抓住衣服往上一扯,上衣早被财主丢到了一边,只剩下裤与肚蔸,小丫鬟从没在男人面露过身体,这一急让她本能地去抢衣服,却又让财主抓住她的裤脚,又是一拉,大衣大裤的,不由的被财主脱了个精光,唯只剩下个肚蔸,小丫鬟只好大哭,并大喊:“来人啦,来人啦!”
大家都知道财主喜欢小丫鬟,见小丫鬟在财主的卧房中大喊大叫,只是偷笑,谁敢走拢过去,连少奶奶听了,也只不过是打起一张粉脸,躲到房中去了。财主对小丫鬟的大喊大叫,本还有点顾忌,见小丫鬟大喊大叫了好一歇,并不曾有半个人过来,财主不免胆大,一把扯下小丫鬟的肚蔸,骑了上去。
十伢背着灵屋回来,见众人都在远远的偷窥老爷那边,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跑几步,听见小丫鬟的大叫,忙高喊:“卖灵屋罗,卖灵屋罗!”随一脚向财主的卧房门踹去。
财主见是十伢回来了,几次的好事,都被他败坏,不由恨的牙痒痒,见他敲门甚急,只好让小丫鬟穿上衣服,打开门,气糊涂了的骂道:“你敲那门子的丧啊。”
小丫鬟趁财主与十伢争吵中,忙忙的夺门跑了。
十伢却淡淡的说:“老爷,我背着灵屋,跑了几十里,人家新年新岁的,都高兴着呢,没见一个哭的,连小孩也不见有一个哭,刚一走了回来,就听见了哭声,我还以为这里又死了人呢。”
财主不由气的牙痒痒,恨恨的说:“你这个丧门星给老子滚吧,老爷我再也容不下你,请不起你了。”
“老爷,你今天早上还金口玉言,要我发财呢,早上答应的,晚上还没到,怎么就不要我发财了呢?再说按协议谁违约,是要罚二两银子的。”
财主气的不想与十伢说话,打开衣柜,算清银两,递与十伢,只说一句:“滚,给老子滚远点,快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