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舌尖上的折罗
几日前,我和妻子在家中看电视,当看到电视剧《大宅门》郑老屁开挂般地将一大桌子剩菜剩饭横扫一空时,我笑着说:“这个郑老屁还挺能吃,满满一大盆折罗都被他吃干净了。”妻子不解,问我折罗是什么?我向妻子解释:“折罗是京津冀的一种说法,指宴会吃剩下的饭菜混在一起的大杂烩,老一辈人还留有在大年初四这一天,全家人聚在一起吃折罗的习俗。”
看着电视剧里郑老屁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不禁感慨万千,记忆中的阀门被瞬间打开,渐渐浮现出儿时吃折罗的画面。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由于地理位置等原因,物产不是很丰富,可食用的蔬菜寥寥无几,这就造成了饭桌上的菜品单一,未免乏味。再加上肉类食物稀缺,餐桌上往往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半点荤腥,大人和孩子营养跟不上,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
不过,也不是长年累月都是这样,也有改善伙食的时候。那时候办喜宴大多是在村子里举行的,办喜事的人家在自家的宅院里摆上桌椅板凳,再请几个厨师负责炒菜,一桩简单的婚宴就这样完成了。前来贺喜的人很多,同时入席是不可能的,于是,就会有一部分人先坐下来吃。等那部分人吃完饭后起身离开,负责帮忙的人员迅速将餐桌上的剩菜收拾到一个盆里,把餐桌收拾干净后,再摆上新做出的菜肴,供下一拨客人食用。这种形式,我们称之为吃流水席。遇到亲戚多的人家,这样的流水席会连着摆上三天三夜。由于追求摆桌的速度,往往会剩下一些饭菜。经过一整天积累,剩饭剩菜竟也达到数盆之多。光凭自家人是吃不完的。于是,办喜事的人家会把这些折罗分成若干份,送给乡里乡亲食用。
那时的折罗还是偏素一点的。一份折罗里,通常以萝卜、白菜、土豆等为主,极少会有荤菜。偶尔出现一个半个四喜丸子,便给这份折罗增色不少。倘若再有半条鱼,或者几块红烧肉,那简直跟中奖了一样,这份折罗顿时提升了一个档次。
吃之前,母亲会把折罗先放到铁锅里加热,随着温度的上升,锅内的折罗冒出了细小的泡泡。而后,泡泡变得越来越大,里面的菜有节奏地跳起了舞,咕嘟、咕嘟,最后沸腾了起来。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各种菜肴的香味,闻起来令人陶醉。
待菜热得差不多了,母亲便把折罗盛到一个大盆里端上来,让我们食用。吃之前,母亲会把里面仅有的瘦肉挑出来,放到我的碗里,让我多吃点。剩下边边角角略带荤腥的菜则留给父亲。母亲一脸慈祥地看着我狼吞虎咽,边夹菜边劝我,让我慢点吃,小心噎到。
经过二次回锅,折罗里面的各种菜肴进行了重新整合,味道竟变得丰富多彩,轻轻地吃上一口,那味道酸中带咸、咸里有甜、甜而不腻、回味稍甘,充分满足了我的味蕾,令我吃得津津有味,顿感满足。
到了九十年代,市场上各种禽、肉、蔬菜食品逐渐变得丰富起来,但因为经济条件有限,想要大快朵颐地吃上一顿还是一种奢望。村子里的流水席几乎每个月都会有,所以,免费的折罗仍旧会出现在家里的饭桌上。不过,折罗的味道却有了很大的变化,由单一的北方味道,逐渐融入了川、粤、鲁等菜系的味道。菜的品质也相应得到了提高,以前难得一见的海鲜,破天荒地出现在了折罗里面。大虾、鱿鱼、螃蟹等海鲜,取代了四喜丸子的主角地位。那时的折罗,称之为饕餮盛宴毫不为过。
2000年以后,随着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的全面推行,我们的生活变得日新月异,家家户户过上了小康生活。办喜宴的地点由自家宅院中,逐步转移到了饭店里。人们不再像吃流水席那样匆匆坐下、匆匆离席了。对于桌子上的剩菜剩饭,人们还是保持着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只是打包的方式有了改进,那种将各类菜肴混为一起的折罗,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分类打包分类装盒,这样既保持了菜品的新鲜,又保持了味道的纯正,可谓一举两得。
人世沧桑,光阴翻覆,如今在大宅院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流水席已渐行渐远,那一次次弥补了味蕾的空白,免费又好吃的折罗,何时淡出了我的视野,竟然模糊了我的记忆。但那饱含着浓郁人情味道的折罗,就像平凡的茉莉花一样,永远扎根在我的脑海中,芳香浓郁、永不褪色。
审阅:康书秀
简评:折罗,是京、津、冀地区对特定食物的一种俗称,它承载了作者童年的生活和记忆。虽然现在村民的生活水平已大大提高,但对于旧时的折罗却难以忘怀。
终审:严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