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庐织字:水南街上的遐思
茧庐织字
一伙像蚕一样的人,用心编织蚕丝一样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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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汪金文,玉山县纪委干部。文艺追兴族,闲暇有涂鸦,谁说装逼者,不许慕风雅。
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水南街,她以深厚的文化底蕴,彰显着古老信州的独特魅力。
三月的笔会,是一次幸运的际会。走进水南老街,理学旧第、信江书院、杨时乔故居……轻触这源远流长的文化脉博,她便以春风化雨之势,在悄无声息之间,浸润你的灵魂深处。那就以随行之笔,写下几段文字,来表达我对这方人文之地的敬仰吧。
——汪金文
以文化人
春风轻拂雾霭,滨江路边无数的柳枝在一片温柔的晨光中舒展,莺燕轻盈地从高柳顶上掠过,时时发出清脆婉转的声音。在她们欢乐的歌声里,我们转进了水南街劳动路娄家巷。
狭长的巷子,没了车水马龙的喧嚣,显得颇为幽静。沿着红石墙、青石路,来到巷子深处,便看见青砖灰瓦的建筑。院子占地600多平方米,刻有精美图案的青石随意散落,围墙上斑斑驳驳的白灰和已经被风化而颜色都已淡去的青石,整个建筑就像是一位苍老无力的老朽。唯有高大的门楼上“理学旧第”四个字雄浑遒劲、入石三分,尽显书法和雕刻的力道,仿佛只有它,才能展现古宅当年的风骚。
这里就是明代理学家、教育家娄谅的故居。少年时代,娄谅就有志于圣学,到处求师,但发现许多所谓学问家都只是忙着教应付科举考试的学问,而非“心身之学”,这让他非常失望。后来,娄谅前往抚州崇仁,向吴康斋学习“程朱之道”, 悟得为人应当注重修心,使其莹净。学成中举后,娄谅并不热衷于做官,而是回到家里建起“芸阁”,终日在此读书讲学。从这时候开始,娄谅的名声鹊起。地方官员对他都很尊敬,常偕幕僚拜访他,而娄谅并不与官府过多交往,只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做学问。
明孝宗弘治二年(公元1489年),这一年对于娄谅和王阳明来说是不平凡的,这是他们一对师生的美好际遇,是儒家历史上一次伟大的思想传承,是一个新学派的起源与弘扬。68岁的娄谅,因为始终坚持一心扑在学问上,早已名声赫赫。此时,王阳明18岁,才初出茅庐。这一年的冬天,王阳明因送新婚的夫人诸氏从南昌归浙江余姚,舟至广信府,慕名前来拜谒娄谅,并从之问学一年有余。是什么样的学问才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让一个年轻人把送新娘子回老家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娄谅便授之以宋儒格物之学,告诉王阳明说:“圣人必可学而至。”王阳明深有感触,颇以为然,于是,便开始深入研究“圣学”,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了他自己的“心学”。因此,黄宗羲《明儒学案》中说:“姚江(王阳明)之学,先生(娄谅)为发端也。”
文以养心,文以化人,娄谅他做到了。这位儒学大师以他的大智慧与言传身教,不仅点化了大哲学家、教育家、政治家和军事家王阳明,而且还培育出了娄性、娄忱、娄妃等众多优秀的后人。“芸阁校雠非苟禄,每回高论助经纶。”请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座看似破损凄怆的庭院,在500年多前,它却是书香氤氲之地。
说到育人,那我们还得往信江书院去看看。
书院背倚南屏山,前俯信江水,是一个江南园林式结构的建筑群。主体建筑依山而起,钟灵台、春风亭、一榻轩、夕秀亭、讲堂、学舍、日新书屋、又新书屋、经训堂等10余所古建筑围绕着主体先后连续展开,相继组成了若干个各有个性特征,又有相互联系的院落单元,彼此之间看似形离而实则神会,整个建筑群设计精巧、布局合理。院内银杏枝叶婆娑伸向苍穹,桂花枝繁叶茂含笑不语,阶曲廊回,古木参天,修竹夹径,景色优美。“雨后岚光入清座,风前树影绿摇窗。”置身其中,每移一步,就可领略无尽的山水情趣。
书院初建于康熙三十六年(1697)。据同治六年(1867)广信知府钟世桢在《重修信江书院志》序中记述:“信州之有书院,自郡守张公始”。 张公,即张国桢。康熙三十三年,他始任广信知府,履职三年后,也许是因为当地百姓感恩于他的政绩,就有一些士绅提议为他建生祠。
“建生祠”,就是替活人盖祠堂,这是我国古代史上的一个怪现象。起初是老百姓出于对为父母官的纪念和感恩,后来就演变成下级官绅对爱慕虚荣官员溜须拍马的重要手段。据史学家吴晗先生的考证,历史上生祠盖得最多的是魏忠贤,盖得最漂亮的是魏忠贤的生祠,盖得最起劲的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干孙子、干曾孙子、重孙子、灰孙子。起初只是在生祠中设个牌位,进而为画像、为塑像。在当权者私欲和虚荣一样膨胀的时候,当然连摆塑像也是不合格的,后来建有宫殿,金碧辉煌。初一、十五文武官员一齐来朝拜,文东武西,环佩铿锵,口中念念有词,好不风光,好不威武。当然,这种不得人心的建筑,是不会久长的,往往是在那些“父母官”享受长生禄位还不过瘾的时候,就被人们当作泄恨的工具而摧毁成废墟。为讨好魏忠贤而立的众多如宫殿般华丽的生祠,下场就是这样。
对于乡绅们抛来的这个“绣球”,张国桢既没有接招,也没有拒绝,而是玩了一手漂亮的“太极”。他说:“这个生祠就不要建了,你们的好意我又不忍拒绝,那就把它改建成一个书院吧!”建成后,他亲自题匾为“曲江书院”。我们不得不佩服:张国桢是一个明智的为政者,同时,也是一个有远见的读书人。想如今,还不是有许多官员在马屁声中,不停地上演着《皇帝的新装》那样的丑剧。当初张知府的这一手,的确是给他们好好地上了一课。
书院的经训堂里挂着清代王温如集句联:“学者当以天下国家为己任,我能拔尔抑塞磊落之奇才。”书院在后来的历任知府中又得到更好维护和光大。康熙五十一年(1712),知府周錞加以修葺,改名为“钟灵讲院”。延师主讲,招收七县即:上饶、永丰(今广丰)、铅山、玉山、贵溪、弋阳、兴安(今横峰)、万年的士子生员,在其中学习。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李光地为之作“记”,对周錞之创办“钟灵书院”大加赞赏。自清末以后,书院曾陆续改为广信中学堂、师范学校、成人教育学院等,为上饶培育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
古代读书人把气节与声望看得很重,许多时候,它超越了生命的份量。一旦入仕,官声就是文人士大夫的生命。在他们心中之“道”或清誉危及时,他们生命来捍卫,至死不渝。“望实如君真不愧,即看声誉动公卿。”基于这一点,我心里一直对明代东林党人万分敬重。
水南街的天官巷,就有东林党人杨时乔的府邸。此地俗称“天官府”,因为至今还有保存完好的青石花雕门楼,所以当地居民又称其为“花大门”。门楼东北朝向,飞檐翘角,人物花鸟,雕刻精细,清晰可辨。“官卿第”三个字的九叠篆书与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镂空石雕,让门楼尽显雍容华贵。穿过一排两间的门房,便看见一面雕有“书麟济美”四字的精美照壁,浓浓古韵扑面而来。院内厅堂、厢房、天井皆已破败不堪,粉墙大多都已剥落,裸露的青砖也被风雨侵蚀,处处都留下了岁月沧桑的痕迹。透过精致的窗檩、线条曼妙的飞檐、残存的花园圆门,走进“天官府”,仿佛一下子就走进了一个古老的故事里。
杨时乔字宜迁、号止庵,嘉靖四十四年进士,于嘉靖、隆庆、万历三朝为官。在任期间,勤政为民,夜宿公署,“拒请喝、谢交流”,送礼人连门都进不去,是一个刚正出了名的官员。万历以后,党争剧烈,阉党、浙党颇为得势,首辅沈一贯就是浙党领头人物,为了弄权,他们对于正直的东林党人多有打压。当时,沈一贯一心想在朝廷培植自己的党羽,杨时乔以吏部左侍郎的身份代理吏部,他很明白沈的用心,便屡屡据理反对。因此,浙党一直把杨时乔作为东林党人,欲处之而后快。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文人士大夫,他们身上都长着一根坚硬的骨头,让他们向权贵低头、向淫威屈服,他们宁愿去死!后来,杨时乔果然惨遭奸臣陷害,引来杀身之祸。当秋后某日的午门外,刽子手的刀在空中飞快地划过,他的一腔热血,便对“正义”两字进行了最深刻的天祭,在悠悠青史上留下了权为民用、利为民谋的美名。大家千万别忘了,这位杨天官,他脱下官服以后,只是瘦弱的书生啊!
古代文明往往沿着大江大河而诞生和延续,这样看来,每一位文化名人都应该是一泓清泉。娄谅、杨时乔、张国桢,这一条条溪流最终汇聚成了上饶人的母亲河——信江。有了他们是上饶人的幸运,同时,这也给每一位上饶人带来一份责任,对于上饶的文化人来说,责任更为重大。古代儒家要求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对于今天的文化人来说,具有修身齐家的责任自不必说,既然喝了信江的水,汲取了上饶的文化营养,就有责任和义务去弘扬上饶的文化,就算你不能尽到挖井人的责任,也应该有偶尔挑一担水卖卖的义务。作为政府,当然也有疏浚河流,保持一江清水不受污染的责任。为了让这悠悠信江滋润更多人的心田,大家一起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