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祭
寒食祭
文/沙漠里的天
爸妈不在了，清明节，寒食节我们都要回到那个生我们，养我们的小山村去上坟，填土，送寒衣。
“百善孝为先”。父母在时，逢年过节，或是父母的生日，姐妹五人总会不约而至，来到爸妈的老屋，像一群小燕子一样围在他们的身边，彼此分享快乐，给他们带去笑声。老屋总是被我们的笑声和喧哗而显得格外温馨，幸福。留守在家的二姐也总是早早备上一桌丰盛的酒菜，面点让我们大口朵颐。
爸妈不在了，家中只留下了体弱多病的二姐和姐夫，每次回家，看到他们日渐消瘦的身体，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凉。但是每到祭祀日，二姐总会头天上午就拨通每一位在外姐妹的电话，邀约提前赶去住一夜。
由于家庭琐事太多，又因为对爸妈的思念太深，一般我都会祭祀日的清晨骑着摩托车匆匆赶去。不知从几时起，那个家成了我不敢提起的痛。
爸妈在时，因为我排行老五，所以爸妈对我太娇宠。倘若我有两个星期不回家，他们就会打发比我小两周岁的妹妹骑着自行车来看我。妹妹总会说：“爸妈不放心你了，怕你生病，让我来看你！”我总会感动得梨花带雨。倘若我和妹妹一起回家，爸妈早已在我家的桥头手遮望眼地等我们了。
爸妈有了好吃的东西，总会给我留一份，哪怕是时日太久，东西会变质，他们都不舍得留给自己吃。每次回家，在爸妈的床头柜里，都会有各种零食。爸妈会佝偻了身体打开柜盖，一样一样摆上炕沿让我吃。临走，还会包包裹裹给我带上一些。在他们眼里，我总也是长不大的小孩儿。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爸妈离开我们已十多个春秋冬夏了。尽管昨天二姐又打电话来了，但我还是没有回家住。因为我怕，我很怕，桥头没有爸妈 ，我的泪会不由自主地奔涌而出；因为我怕，我很怕，躺在爸妈的热炕头，身边没有爸妈，听不见他们匀称地呼吸，我会彻夜难眠；因为我怕，我很怕，饭菜摆上桌，大家吃得很开心，我会嘴里含着饭，泪会顺着嘴角滑落。没有爸妈的家，真的让我特别痛苦，让我无法控制我的感情！
还是小妹最了解我，她打电话让我等早晨和外甥坐车去。天还没有大亮，我便乘着夜色坐上了大外甥的轿车。昔日的孩童，眨眼之间，大学毕业了，也找到了称心的工作。谈吐之间，都会透漏出北方人的憨厚朴实，还有走出山村，那种成年人的成熟。
望着窗外慢慢滑过的树影，心中屈指细算，爸妈倘若活到现在，都已90多岁的高龄了。倘若活到现在，看到几个女儿，带着都长大的孩子，坐到他们面前，他们该是多么的骄傲和幸福啊！可是，时光不能倒流，爸妈不可能永远年轻，他们此时，只能远远在天堂照看我们了！
天越来越亮了，村庄里的灯光闪闪烁烁。有家能回，灯火可亲。站在门口等候的没有爸妈的身影，却是大姐，二姐，三姐苗条的身影。虽然他们都已快六十岁了，但是比起我来，生活比较富裕，穿着比较得体，看上去都很神采奕奕。
爸妈的坟地离老屋不远，大约也就一里多地的黄土平台上。今年，响应政府的号召，保护生态平衡，护林防火，所以上坟不带烧纸和冥币。我们用黄色和白色菊花亲手编织了花篮，妈妈生前就很喜欢花，在老屋的院子里，到处都有妈妈栽的牡丹，芍药，月季和各种颜色的菊花。我们还带了白酒，苹果，橘子，香蕉和各种糕点。
香烟缭绕，果盘摆列。没有冥币纷飞，只有花香萦绕。我们姐妹跪在坟前，默默祷告:“爸妈，今天是寒食节我们来看您们了。天冷了，您们要多吃好东西，穿得暖暖的！”“爸妈，时代变了，国家有新政策了，不许野外燃烧纸币，你们最开明，不会怪我们吧！”“爸妈，小妹身体一直不好，这次没来看您们，您们一定要多爱她一些，保佑她身体健康啊！”……我们就这样窃窃私语，各自和爸妈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其实，在我们心目中，爸妈没有死，他们只是从老屋挪到了这里，他们可能是因为我们太吵闹了，他们想过他们的二人世界。想想我们姐妹六人，从嘎嘎坠地，到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小家，耗费了爸妈多少精力啊！特别是我和小妹，小时特别不好养，仿佛整个童年都是伏在妈妈脊背上，奔波大小医院活过来的。要是没有我们拖累他，他们可能会身体更好，也可能多活几年吧！
心中有很多的自责，泪早已浸湿了衣襟。姐妹五人，互相搀扶，互相拥抱。爸妈不在了，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我们别无可依。我们互通有无，互相馈赠，就像爸妈临终时嘱咐我们的话一样:“姐妹六人要携手同行，一个饼子要记得分六份，一起吃！”爸妈的话犹如警钟，历历在耳！
眼望着香火燃尽，我们用土掩埋灰烬。转身回家！“爸妈，一定要好好的！来年清明节再见！”
温暖的风迎面刮开，像妈妈的手轻轻抚摸我们的面颊，像爸爸温暖的胸怀，把我们包围！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步，两步，三步……当走过九十步的时候，我猛地回头。我期盼，爸妈站在坟前，他们向我们挥手，像她们活着的时候，望着我们上车，回家……可是没有爸妈，只有一座圆圆的土坟静静的卧伏在哪！脚下一滑，竟然跪在了黄土地上:“亲爱的爸妈，叫我如何不想您们！”
回到老屋，炊烟袅袅，在房顶盘旋。二姐早已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姐妹几个围坐在圆桌边吃饭，饭菜色香味全，但是我们只是机械地吃。我们谁都不敢多话，我们害怕不经意的话语，都会引起对爸妈的思念，会泪水滂沱。我们要懂得，不能哭，不能把灾难带给二姐。二姐在，家就在，我们就有家可回！二姐就是爸妈留给我们的家！我们该一如既往，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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