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砚|捡要紧的说

Forest Love The Khac Chi Ensemble - Moonlight In Vietnam

浩博送了我两只鹩哥，越南籍。

一只叫阮青山（Tsin san.Nguyen)，

一只叫阮眉漂（Mae phyo.Nguyen）。

一只会说：来干嘛？

另只会说：捡要紧的说！

最关键那句“买酒了吗”一只都没学会。

关键学语期我跑西藏玩去了，等旅行回来发现它俩已经自学成才，跟院里的鸡鸭和猫们学会鸡叫猫叫鸭子叫，熟练掌握了本地家禽家畜的语言，还惟妙惟肖。

这两家伙一口俚语，张嘴就呱呱呱学鸭子叫，原来给取的两文艺飕飕的名字简直叫不出口。

不过，我妈说这两鸟还挺顾家，比狗都管用，外人进院子，它们上蹿下跳大喊大叫，又是猫叫又是鸭子叫，发出各种怪叫，搞得人家极其错愕，个别心理素质弱的，给吓得拔腿就跑。

还跟隔壁小店老板学会了吹口哨，清早还没起床，两鸟相对，你一声我一声地吹哨子，真让人抓狂。

俞衙内说这么有语言天分，不能任其学歪，建议给它们报网课，掌盟一对一学英语。

一打开视频，老师肯定要昏厥，对面坐了两只鸟。

一只问：来干嘛？

另一只还催促：捡要紧的说!

亮个相：

院墙外有群本地牛屎粑鸟，老来我们家院子盘旋撩拨，搞七搞八的，“来干嘛”被它们裹跑了。倒也不飞远，就在村庄附近厮混。

村里胡爹爹去菜地，听到问：来干嘛？

胡爹爹下意识回应：掐点蒜薹……

觉得这声音陌生，不像本村的。四处张望，发现这只鸟，正居高临下瞪着他，见他抬头，忽然发出一连声追问：来干嘛来干嘛来干嘛……

胡爹爹腿一软，一屁股墩地上。

傍晚跑我们家投诉：小砚小砚，你家跑掉的那只鸟跟一群牛屎粑鸟在我菜园里……

家里这只嗖地飞到他头顶，冷冷地，一口打断：捡要紧的说！

胡爹爹：

我家这两只鸟成了全村的笑柄，连邻村人都跑来，专为听那只鸟冷冷地问一句：来干嘛。

再乐不可支地跑我们家来听一句：捡要紧的说！才心满意足回去。

留下那只，确实是个聊天终结者。

我妈跟我无论聊啥，它都打岔。

我妈说：今年旱三个月都不落雨，一把小白菜都卖……

“捡要紧的说！”

“石姨弟弟真可怜，借许多钱买铲车，翻车把……

捡要紧的说！

我妈怒了：这傻鸟！

它非常理性地：捡要紧的说！

我妈：

“来干嘛”还时不时飞回院子，试图拉拢“要紧的”跟它一起跑路。

一天来几趟，蹲玉兰树上，一会学猫叫，一会吹口哨，相当轻浮。

我一把捞起“要紧的”，作势要拔毛，威胁：下不下来？下不下来？再不下来我把你老公毛拔光。

“要紧的”吓得一连声劝我：捡要紧的说捡要紧的说。

而那家伙，拍拍翅膀嗖地就飞走了。爱情，算什么？不存在的！

嘿，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忘了我怎么待你们好的吗？

那么大热天，跟游魂一样到处抓虫子回来喂你们，都晒黑了好几个色度！

为你俩，我的玫瑰都不打药了，养虫子。

写字的时候，它们动不动还落我脑袋上蹲着——全世界谁敢这样对我？给打出屎来！

我觉得就是给宠坏了，跟人类一样不上惯的家伙。

无奈还是采取怀柔政策。

给它洗澡盆里放上清水，轻轻撩水，深情呼唤。

手上抓把虫子，肉汁丰美的菜青虫，款款引诱。

它歪着脑袋盯着我，四周盘旋，犹犹豫豫。

坏就坏在旁边那群牛屎粑鸟，呼啦啦上树，呼啦啦下地，我猜它们在煽风点火：别傻了，难道还真想回去吗？自由不好吗想跟谁好跟谁好！

啊，气死我了。真想告诉它一个残酷的真相，跟那群牛屎粑鸟混什么混，还真以为你们能交配啊？现在是快活，马上冬天来了，你个热带鸟会搭窝吗你！

到时候跪在老子跟前都不收留你，叛徒！

怒不可遏，当它面吃虫子，你回不回来？吞一条。

回不回来？再一条。

再不回来我全给你吃光！吧唧吧唧。

哼，我没真吃，藏手心了，让你们失望了罢。骗个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