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父亲||周国利
父亲很少讲起自己的曲折人生,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改、文化大革命,一路走下来,他几经生死考验,政治运动打击,都坚强如初,坚定不移的保持自己的个人信仰和政治立场。
1947年,父亲在村里参加了党组织的地方武装,由于有文化,会算账,专门负责统计土改乡亲们的人口、土地、家庭收入等。父亲的记忆力非常好,不需要看账本,张口就能说出村里任何一户的详细家庭情况,深受组织的肯定和喜爱。1948年12月至1952年8月,调入新乡市获嘉县。不久因表现突出,担任县二科财政科科长、六区副区长。1949年2月入党。
大舅和三舅也曾经到农场干临时工,想转正成为一名正式工人。但父亲都没有给任何部门讲情、打招呼。大舅后来参加了农垦系统的农技学校招生,去学习进修,才分配有了正式工作。三舅先是去生产队赶马车,辛辛苦苦劳动几年后仍迟迟不能转正,赌气又回到了老家种地。
在农场长大,我们无数次看到父亲在农田里与职工们一起锄地、浇水、收割、施肥,工人流多少汗,他也流多少。夜里,别人都休息了,他还要写报告写总结,在大会上给大家讲农场的生产情况、农场的前景。父亲的记忆力惊人,又常年在生产一线,农场的生产情况他心里清清楚楚,大家送他几个外号:农场的“活地图”、“活字典”。农场当年有多少亩土地、产量如何、收入多少、人口分布、上交多少粮食,他张开即答。他做的报告总是通俗易懂,生动感人,贴近生产实际情况,宣读起来朗朗上口。直到父亲最后离休时,农场决定编写场志,也是当仁不让的由父亲主笔起草,最后定版印刷。
晚年,父亲与母亲、小弟一家生活在一起,对于个人的待遇、调资、生活、医药费用、护理,父亲从来没有对单位提出过任何意见和要求。 父亲一生节俭惯了,对自己生活要求非常苛刻,比如:晚上电视机打开,客厅的灯就得关上。自来水不允许开很大。剩饭菜决不舍得倒掉。房屋装修,铺设地板,都是我们再三跟老人家商议,软磨硬泡,才说服允许。有时候,在医院治疗,父亲都拧着劲,稍好一点就非要出院。劝说他需要稳定、巩固一些再走,父亲总是说:我是公费报销,不能随意多花单位的费用。2008年春天,父亲突然拉肚导致脱水,支持不住,头都抬不起来。赶到医院输上液体,稍稍稳定下来,医院说必须住院治疗,我们马上办理了住院手续。可是,第二天,父亲感觉稍好一点,就马上提出要出院。父亲的脾气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任我和大姐怎么劝说都不听。甚至半夜还在跟我较劲,非要白天就出院,坦言:如果不行,就自己回去。好说歹说,只多输了一天液,只好依从他取了点药回去。可是,当天夜里又病情复发,连夜返回医院输液治疗。
父亲在生活上从来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从来不主动提出要吃喝什么特殊饭菜。非常满足于生活现状,各类待遇也总是压缩到最低限度,比如规定可以订阅两报一刊,他常年只订一份焦作日报和一份老年春秋;对自己前列腺治疗的药物、营养类药物,都是自己额外掏钱,不允许列在报销的医药费之内。父亲能够走动时,工资、医药费用的报销到账,都是亲自去银行办理和查阅,不能有额外偏差。一次外甥问他:外公现在的工资有多少?父亲马上答道:四千八百七十4元5角5分。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父亲的信仰坚守更是牢不可破,对自己一生经历的各种不公正待遇都坦然面对。1976年,文化大革命后期,我们记得一夜之间,家里的房顶上、墙面上铺天盖地贴满了批斗父亲的大标语、大纸报。全家人都蒙了,感觉都抬不起头、出不了门。可是,父亲躺在床上默默的看书,淡然若定。照常的吃饭、上班、休息,像没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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