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秦文友:老榨坊的记忆
老榨坊的记忆
文|秦文友
上小学时,教室前面是榨坊。
掌管榨坊的姜师傅,个子不高,平头,总是笑笑眯眯的。
姜师傅只要穿上油脂巴拉的工作服,我们就知道准有生产队榨油,教室里又能闻到浓浓的油香。
不管是夏收的油菜籽,还是秋收的芝麻,花生,黄豆,棉子。除了上缴国家任务外,剩余的都送到大队榨坊榨油。 几十年前的农村,每年人均吃不上二斤油!日常难见有厚油的菜肴。(除了款待贵重客人,偶尔买点肥肉做粉蒸肉之类菜肴外)。所以,希望能吃上有厚油的菜下饭,就巴望着生产队挑菜籽,花生,黄豆,芝麻,或棉籽,前往油坊榨屋。家里分了油的一二天,常常才能吃到厚油炒的菜。尤其棉油炒剩饭,吃进嘴里,略显粘稠,油滑油滑的感觉及生香味道,还记忆犹新。 现在的油炒饭叫花饭,厨子绞尽脑汁加佐料 ,都不如以前的厚油炒饭———油油饭好吃。
那时榨油,传统工艺。
诸如花生,先用木制手摇风车三管齐下:由排风口排除壳类杂质的同时,里面接口处滤出的是石子和土块,外面接口处是干净籽实饱满的花生。
取适量花生,倒入燃烧的土灶大锅内。抄起木制月芽状推耙,柄端顶至小肚处,用力前推翻炒。来回若干,花生齐齐作响。我们经不住炒花生独特香味的诱惑,下课铃声一响,便向榨坊大门跑去,有时榨坊的姜师傅捧起花生,嘴里说:“给你们孩子解解馋 。”向外扔,我们争先恐后到处捡,满足而去。
下道工序,将炒熟的花生倒入碾盘,牵牛拉磨,小石磙碾碎,上蒸锅。
蒸锅上固定一竹制罩子,垫块白布,取定量碎料均匀摊至其上。蒸三五分钟,采饼。
采饼要技术,弄不好打榨时飚料得返工,把关的技术活当然是姜师傅。
姜师傅取铁环二枚,重叠摆放。再抓适量稻草,扭紧抽穗处,将另一端倒扣铁环上,稻草就均匀地贴着铁环,形成斗笠状。里面再撒些浸渍油质稻草。
然后双手对折白布并拧起,把粉料倒入斗笠状,趁热用脚来回采动。边采,边将露在外面的稻草塞进脚板下采严采实,最后滑动铁环,两个上下一致便是料饼。
一槽油的料饼加工完后,依次排放于木制榨油机内。
榨油机结构简单,长四米有余,直径一米五以上的结实圆木,距离圆木两端各五十公分处,开凿六十公分左右的同心圆。
用不同厚度的方木做楔子,固定料饼。撞杆撞击。榨坊的撞杆,是最结实的檀木做成,长约八尺,碗口粗细,重约6O一70斤。撞杆的正中间,木柄做抓手,用粗麻绳吊在屋梁上,离地约两尺有余。
打撞杆有三人打和单人打。
单人打最有看头。它不但要人高大有力,而且步伐灵活,会巧用力。打单人撞杆的人,先用双手把撞杆向反方向推到极至,然后猛一回头,用双手控制住撞杆,步伐灵活跟进,对准要打的木楔狠狠砸去。说时迟,那时快,随着撞杆人的一声吼,撞杆也准准地打在木楔上,发出巨大的“曈"声,人声与撞杆声重迭,整个动作一气哈成,有如鹞子翻身。木楔也随之进去半尺有余。只见黄灿仙的油从各块饼中涓涓而出,形成小溪般的流了出来。如金龙探海,俗称头油。
油香溢满整个教室,我们噘着小嘴尽情地呼吸着。
天长日久,我们根据香味,就能分辩出是菜油,芝麻油,花生油,豆油,还是棉籽油。有时拿不准,还打赌,等下课铃声响,屁颠屁颠地跑入榨坊,一探究竟。
那时穷,将头油的饼卸出,脱掉铁环,剥落饼上的油草,再用大石滚碾碎成粉,又上蒸锅,利用头饼的油质稻草做饼,重新 上榨,三人打。
三人打撞杆,不光凭的是力气,得讲究协调,配合要默契。张三,李四在前,王麻子掌舵在后。扶着悬挂的檀木撞杆,同时整齐划一,先后退几步,再步调一致,用力前推,借助贯性正好砸在要砸的木楔上。几轮下来,同样黄灿灿的流出,被称之为尾油。
尾油散发的香味我们就很难辩别了,只猜对其中一二来。
如今老榨坊不在,旧貌换新颜,改机械化榨油。不过,吃起来总感觉不如传统工艺榨出的油香,味正。
作 者 简 介
秦文友,男,网名独舞寒山巅,1970年9月生。有散文,小小说散见于一些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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