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中国-牡丹江的回顾
一九九四年
同样的书,同样的事,在不同的年龄段,会有不同的感悟,乡情也是一样。
如果说17岁是因为少年时代想去看看父母,爷爷奶奶语言里的他们的故乡,30岁的我,和哥哥再次来到牡丹江,那个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没有多少童年记忆的地方,却是真的有了寻根的意识。
时隔13年,我们特地选在冬天,带着儿子,一起来到了东北。谁也不会想到,之所以选择冬天出行,是因为我和哥哥都想看看故乡漫天的飞雪,至今记得从东北到武汉的一个冬天,7岁的我在房檐下看着雪花掉在地下随即化掉的失落感。
1994年去东北,依然是漫长的旅行,但火车似乎不再靠煤做动力了,记得17岁那次旅行,每次从火车上下来,满脸都是迎风飘来的煤灰,有一个在火车上当司炉的同龄人告诉我,他最讨厌司炉的工作,尤其反感跑去北方的火车,那靠一锹锹煤的动力火车,用尽他全部的力气,尤其是东北的路线都是山路,用的煤更多,辛苦程度简直无法言说。
有一段长途汽车的旅行我印象最深,东北的冬天很冷,长途客车上有一个从头到尾靠着煤球取暖的管子在维持热量,在那寒冷的长途汽车上,煤气中毒,无法说话,头痛欲裂的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明知是毒药但离开就不能活的道理,一个没有取暖设备的巴士,即使煤气中毒也比被冻死强,好在那时候儿子没有什么反应,总记得偶尔停靠的时候,儿子踩在和他腰部一样高的的积雪,在雪地里扭着小屁股的模样。
能干的三姑在她40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她的那一面之缘,因为她沉浸在失去母亲痛苦中而没有任何交集,我只能从亲人们的嘴里了解到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三姑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一直没有什么工作,三姑夫一个人工作,要养活全家,为了挣钱,三姑夫支援坦桑妮亚铁路建设多年根本就不能回家,五个孩子都小,为了减轻姑父的负担,把五个孩子抚养成人,三姑就成天起早贪黑靠在铁路上揀煤核,铲煤灰来维持全家的生活。
三姑的手很巧,家中的柜子、桌椅板凳,全是自己设計、自己施工打做的,和买的几乎不相上下,她是那种别人做的东西,只要自己看一眼就可以琢磨出来,然后弄出成品的女能人。
那次旅行是从三姑夫家的热炕头开始的,年幼的儿子对炕产生了无比的好奇,虽然三姑去世了,但父母亲和姑父来往依旧没有半点疏远,姑父那句:姑表亲,砸断骨头连着筋,让我再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亲情的浓烈。
1994年的东北农村,每家都还不是每顿饭都能吃大米馒头的,但是亲人们特地聚在一起,用最好的伙食招待我们,哥哥动不动就喝醉了,作为一直都喜欢寻根求源的兄长,他继承和延续了父亲对那份黑土地的热爱。
那天儿子很能吃,吃了一个馒头跑出去后又不停地要白馒头,我知道家里的馒头不容易,就责怪他不要吃那么多,亲人们都在说我不应该说孩子,但我还是觉得奇怪,对于一个在城市里都不怎么吃馒头的孩子怎么会吃那样多,我跟着孩子出门,才发现,他全是喂了家中养着的那支大黄狗!
这张相片真的太难得了,这是父亲5岁开始就在里面生活的老房子,现在再去,老房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踪影,还有那些被亲人们拿出来给我们看的家谱,看着祖先一个个的名字,我竟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生错了性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家族历史也如此的敬畏和好奇。
当年留存的相片还真的不多了,我只能在仅存的相册里找到一些足迹,我甚至一直分不清谁是谁,但我知道,那些都是父亲沉甸甸的放在心里,一直竭尽全力想帮助的亲人。
那一年我们选在冬天回了东北,那一年的那一段日子,至始至终没有下一场雪,记得临走的那天晚上上火车时,车窗后真的开始飘起了送行的雪花,可是我们的火车是向着温暖的南方走的,我们依然看不到大雪一夜后厚厚的堆在门前的积雪,我们注定在那一年,和故乡的大雪无缘。
这张照片年代不详,但出自二姑家的老大之手,微信的牡丹江圈里,他告诉我,那是他还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公园给父亲的5个兄妹照的,仔细看过,还是大姑最像奶奶。
母亲曾经在我的文字下语音留言:乡情是永远不能忘的,无论你走到哪里,家乡永远都会在你的心里。
这世界上真有一种乡情,那是儿女们对父母的理解而生成的,只因为父母爱着那片土地,所以,孩子们也跟着一起,拥有了久远的故乡的情结。
虽然听说小时候爷爷奶奶也经常带我和姐姐回农村,但我真什么没什么记忆了,17岁那年去东北的时候,却又确实地在北甸子的家里感觉到很多很熟悉的生活场景,但想捕捉更加清晰的记忆,还真的很难。
二零零五年
每次去东北第一站都是牡丹江,不仅仅是因为牡丹江是通往金场子、北甸子的必经之路,还主要是牡丹江住着我觉得特别特别亲的三姑夫。
第一次陌生的称呼着三姑父的时候,是在1981年,我17岁送爷爷回东北的那一年。三姑夫的气质和人格魅力绝对是老家亲戚中给我感觉最好的,那种虽然没有直系血缘但非常亲近的联系,还真没有因为三姑的过早去世而受到丝毫影响。
除了三姑夫,我感觉最亲的就是二姑了,一来是二姑见到我们话匣子不断,二来是二姑长得好像奶奶,让我有种自来的亲近。
来了好多次牡丹江了,我这是第一次享受北方正宗的食品和集市,看着大蒜和菇娘(水果)可以串起来卖,看着洋柿子好大,喝着三姐弄的小米面粥,还有早上15元三个人丰富的早餐,那韭菜盒子正宗的要命,和深圳门口那小店简直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二零一一年
2201年的那次牡丹江的拜访,二姑第一次见到我的先生,两个人开心聊了很多,以至于那以后,她多次提到她喜欢这个女婿。
2011年我和先生去了牡丹江以后,就加上了二姑家的老大和老幺的QQ,人和人还真要接触才有感情,因为可以在QQ上看到他们偶尔发的文字和相片,就感觉离他们很近很亲,尤其是在牡丹江当过化学老师、现在已经退休的大哥徐连军,我们经常会为亲情、旅游等话题在网上聊几句,一来二去,我感觉牡丹江的亲戚,最熟的反而是大哥了。
二零一五年
于是,当2015的东北之行准备启动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联系大哥,毕竟这一次是我来安排一切,我跟大哥说让他接我们,大哥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真要感谢互联网,亲情虽然血浓于水,但没有接触,再亲,也不会有多少实质内容,而和大哥可以这样因为互联网而亲近,我还真感觉很开心。
大哥大嫂亲自操刀给我们弄了一大桌好吃的,他们忙乎的功夫,我到楼下的老小连凤家转了转,能和哥哥住这样近,还可以相处得那样好,真不错。
可惜这次相聚,三姑夫已经不在了,说实话,我还真是挺想念他的。我和哥哥姐姐谈过对三姑夫董永忠的感觉,没有想到,哥哥姐姐和我的感觉惊人的一致,都觉得姑父是最好也是最亲近的亲人之一。
父母亲曾特地邀请过三姑夫的两个女儿1998年去武汉过年,那年我正遭遇情感变故,还真没有怎么注意她们。这次电话里听说三姑夫的女儿因为同学聚会去了青岛,所以我们此次东北之行,没有看到三姑夫的家人,挺遗憾的。
来了好多次牡丹江了,这次才真正明白父亲和大姑的过往:我听家里的亲戚说过,奶奶的三个女儿里,长的最像奶奶、针线活也最好的就是大姑,大姑在那个年代里很年轻的时候竟然离过婚,和拉板车的那位姑父离婚后,大姑嫁了一个锅炉工人,两个人育有四个孩子。
父亲总说自己年少时在牡丹江读书的时候,就是住在大姑和大姑父家,当时的吃穿用全是大姑和大姑父供给,那两年的读书给父亲的文化水平打下了很好的基础,父亲曾说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他们对自己的恩情。
记得小时候大姑的儿子还来到我们家中,我对他的印象很好,可惜很早就出了事故去世了,父亲总说大姑一辈子命运多舛,谈到大姑父,父亲的眉头总会紧皱。
还算幸运的是,我见到过大姑,似乎当年就是大姑带着我去串的北甸子还有金场子的亲戚,记得她一路上跟我说过很多,但那时的话题,我还真没有太多清晰的记忆了。
父母亲在三姐家住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是一大家人,只要是牡丹江的亲戚都来家里,坐在一起似乎有说也说不完的话语。在武汉呆过的文艺也来看姥姥姥爷,一转眼,当年在武汉的漂亮的小姑娘也长成40岁的成熟女人了。
三姐是大爷的第三个女儿,叫玉枝,也就是她当年跟着半身不遂的爷爷奶奶去的武汉,后来实在受不了武汉的气候回家的,三姐说自己去了武汉以后回到老家,因为看了大城市的生活,就实在是不想回家种地了,于是住在牡丹江的姐姐家里,二姐只大她三岁,但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她,毕竟,在她8岁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她拿出相片告诉我谁是大姐二姐,还告诉我,大姐就是嫁了父亲战友刘玉文的哥哥,她说她们三姐妹,大姐二姐都去世了,自己现在是丁家的女儿老大了,所以,她要好好的照顾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是那种不笑不说话的人,因此只要她说话,光看着她,都觉得有福。
来了好多次牡丹江了,我这是第一次在牡丹江边漫步,北方的早上天亮得很早,姐夫要出去给我们买大果子,于是我要他带着我们去江边溜了一圈。
牡丹江边的空气真好,我开玩笑的问三姐夫赵恒材,问他和三姐“打仗不打仗”(夫妻间闹点小矛盾),没想到三姐夫说这辈子就没有跟我三姐打过仗,让我感觉还真意外。
三姐和三姐夫的感情故事也算得上一个传奇了,我想等我有机会一定要写出来,挺感人的,我问姐夫为什么会从农村到了牡丹江,他说自己那时候在北甸子大队里跑外,经常出差,有一次到北京出差,大约是早上4点左右,他看见北京车站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在那跳舞,感触很深,家里农村在这个点,父母媳妇都在农田里干活了,而城里的老人们在跳舞享受生活,他不想让孩子们也延续他们的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于是,他下决心改变。
三姐夫现在在牡丹江做建材生意已经快二十年了,铺面很大,东西也很齐全,看得出他们的日子过得挺红火的。
离开牡丹江的时候,二姑家的老幺连凤找了一个有特色的地方给我们送行,父亲和母亲尤其喜欢那道酸菜,把里面的酸菜汤喝了不少。
早已经见惯了离别的我,几乎不在乎离别时候那种分离,但父亲和家人告别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有点难受,虽然网络已经把我们拉的很近了,但毕竟要三个多小时的飞机,父母年纪大了,我还是知道,父母亲每来一次都不再是那么容易了。
火车上,父母整理完亲人特地给我们带的谷鸟以后,开始给亲人们发图片发微信。父亲虽然年迈,却懂很多电脑操作,竟然还会自己剪辑视频文件,说实话,这个我到今天还不会呢。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要我教他怎么操作微信订阅号,如何在微信圈里写文章、发文章,我大声的告诉他:好的,回家我写出步骤来,一步步的,慢慢教您!
黑龙江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