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意大利(7)
一座城市的价值,最重要的还在人。文艺复兴文坛三杰——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和艺术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都与佛罗伦萨息息相关,他们奠定其文艺复兴名城的地位。其中,我最崇拜米开朗基罗,他在佛罗伦萨留下的印迹也最多,沿着这些印记,我开始走进这座城市。
作为雕刻大师,让米开朗基罗名声鹊起的就是大卫像。我自以为很熟悉这件艺术品,从小就见过多次它的石膏像和素描画,可真当我走进美术学院博物馆,面对原作时,依然震撼。首先是大,雕像本身足有五米多高,在基座之上穹顶之下傲然挺立。其次是美,卷曲的乱发,怒视的眼神,矫健的身姿,有力的手臂,局部去看似乎不合比例,整体而言却是浑然一体,堪称艺术史上最美的男体。凑近欣赏,更加惊叹,整座雕像颇具动感,微屈的左腿正在蓄力,握起的右手下一刻就会抛出石块,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有血液在流淌,恍惚觉得它是从石材中自然长成的,而不是被斧凿雕刻出来的。我的脑海中思潮汹涌,《圣经》中投石的大卫尚是牧童,并非健美青年,更不会全身赤裸,如今的表现方法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宗教只是淡淡的背景,人本身才是艺术唯一的主题。大卫怒视的不再是巨人歌利亚,而是中世纪的桎梏,所展露的不仅是完美的人体,更是对古希腊艺术的礼赞和对文艺复兴的宣言。
米开朗基罗曾与达芬奇就绘画和雕塑孰优孰劣有过交锋,除西斯廷教堂的壁画外,米开朗基罗传世的画作很少,乌菲齐美术馆收藏的油画《圣家族》便是其一,连画框也是米氏亲自设计。我第一眼被画作艳丽发光的色彩所吸引,接下来关注到人物间的动作和眼神,最后才留意到背景中关系亲密的人体,作品引人遐想,甚至充满隐喻。以我的粗浅感受,达芬奇严谨科学,拉斐尔美到超然,米开朗基罗则充满动感和灵性。从《圣家族》中耶稣、圣母和约瑟的动态,很容易想到《创世纪》中上帝与亚当将触未触的指尖。按摄影的说法,这是个决定性的瞬间,是作者与观者共同赋予作品意义的瞬间。
艺术见仁见智,历史相对真实,米开朗基罗的一生与美第奇家族密不可分,美第奇家族礼拜堂的新圣器室和图书馆也由他设计。与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不同,新圣器室的圆顶轻盈飘逸,内部结构颇似罗马万神殿,光线自然地照亮相对的两座陵墓和《晨》、《昏》、《昼》、《夜》四座雕像。与旁边用各色贵重石材奢华装饰的君主礼拜堂相比,新圣器室彰显着建筑本身的美,简洁却神圣,生动且隽永。
1564年米开朗基罗死于罗马,归葬佛罗伦萨圣十字大教堂,陵墓前的三座雕塑象征他在雕塑、绘画和建筑方面的杰出成就,与其相伴的是但丁、伽利略等二百多位先贤。圣十字大教堂是方济各会最大的教堂,本身就是座博物馆,湿壁画、雕塑随处可见,庭院中还有布鲁内莱斯基设计的巴齐礼拜堂——史无前例的文艺复兴杰作。能埋葬于此,是这座城市对米开朗基罗永恒的纪念。
阿尔诺河左岸的山丘上是米开朗基罗广场,矗立着由大卫、晨、昏、昼、夜的青铜复制品组成的纪念碑。这里是俯瞰佛罗伦萨全城最好的角度,连绵无尽的红色屋顶之上,矗立着圣母百花大教堂、圣十字大教堂、老宫等著名建筑。这里也是佛罗伦萨市民和世界各地游客最喜欢的广场,有阳光与清风相伴,蓝天、白云、远山、近城尽收眼底,可以静静地坐上半天,直至夕阳西下。
岁月悠悠,先贤杳杳,献给这座城市的这位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