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自己回家 :终南山禅修
缘起
终南山十日禅修结束(参见:只在此山中:终南山禅修),旧年10月在终南山邂逅师父:人间有味是清欢:一个人的寺庙 (后记),便设想在课程中加入禅修,这是我能想到的给学员最好的毕业礼物,6月《九型人格》和《自我教练》两课几乎同时毕业,去年10月终南山上的一念,今日已然长出正果,感恩师父,感恩正法。
本文是我的学员终南山禅修心得作业及我的点评。
带自己回家
——10日禅修心得(2017.7.12-7.21)
学员:李素芳
禅修第九天,前晚忘记关掉门口的路灯,耳边整晚都充斥着飞蛾不停扑打翅膀的声音而睡不安宁。
凌晨四点早起打坐,发现路灯下很多死掉的飞蛾。 夜行昆虫大多有趋光性--“飞蛾扑火”,这满地的飞蛾就是这一习性的真实写照吧。
那么人的习性又是如何的呢?
带着一颗探索的心,参加了《九型人格》和《自我教练》的毕业课程:终南山十日禅修,止语内观。
人从一出生就开始睁眼往外看,看外面的人事物,何曾往内看过自己呢?闭着眼睛往内看,觉察自己腹部的呼吸,觉察躯体和心的感受。每天坐禅七小时,行禅六小时,带着觉知,止语静默,只和自己在一起。 之前偶尔的打坐中曾经感受过全然忘我的无比殊胜的美妙感觉,也曾经在最近的短暂静心中觉察到静默带给自己的价值。就这样带着无比的期待,放下了工作和家庭,满心欢欣的来到了终南山,期待这十天的止语,将会带来更深层的死寂般的静默,在静默中将会找到真理和智慧。我期待着和自己在一起的神圣时刻,我期待着深深的宁静。
可是,美妙并没有如期发生,深度的宁静也没有到来。开始的五天,每次的坐禅都是在身体的各种痛、麻、涨中煎熬着度过,心非常烦躁不安。前三天可以安稳的坐15分钟左右,一小时一般需要换腿四次。第四和第五天,常常是打坐五分钟就开始烦躁不安,一小时需要换腿八次左右。看着别的同修一小时纹丝不动,我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意,内心里对自己各种自责和抱怨,退步带给我强烈的挫败感。五天打坐时身体忍受着各种不舒服的感受,心也烦躁不安,很少把注意力关注在腹部的呼吸上。
第六天的凌晨4:30分,又开始了打坐。宝贵的十天禅修,眼看过去了一半,从一开始的充满期待,到现在已经什么期待也没有了。好不容易花了十天时间,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难道十天都要在这种身体的痛麻涨和心理的烦躁不安中恶性循环吗?今天我一定要做到一小时不换腿,心要静下来,要把注意力专注在腹部呼吸上。就这样,在这个信念支持下,第六天的七次禅坐,克服了身体的各种不适,克服了心的烦躁难耐,第六天做到了一小时不换腿。就因为内心强烈想做到的信念,一下子得到非常大的突破。
第七第八天,试图寻找让身体舒适些的方法,不想这么虐待自己的身体,不想苦撑一小时,就这样因为想投机取巧想找捷径中,一小时不换腿怎么也坚持不下来了。又开始了痛苦的循环。 第九条第十天,调整心态,每次都持心戒,无论如何必须做到一小时不换腿,减少念头,心尽量努力地专注于腹部呼吸。就这样,每次都做到了不换腿,心虽然还是不听话,但觉察到心跑走了念头纷飞了,就尽快把心拉回来关注到腹部的呼吸上来。
每次一小时的行禅,也是在枯燥乏味中度过,左腿,右腿,抬起,踩下,带着觉知,只和自己在一起。每次的行禅也是很少能真正的只关注自己,心经常不由自主的跑走了。只有在第九天,师父说大家行禅拍个照片的时候,当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在行禅,在拍照的那两分钟里,我终于体会到了行禅的身心合一的感受。
当我努力想要心做到的时候,怎么也做不到。当我没有任何要求,心却在不经意间做到了。
这次禅修,和自己预期的完全不同,一是因为平时很少打坐,身体不太配合;二是从来没有训练过自己的心,当开始内观的时候,心还是会按照惯性到处跑,而无法专注于自己的呼吸;最重要的原因,也许还是和潜意识的信仰冲突有关吧。对于一个从小受无神论唯物论教育长大的人来说,对于他们认为的人生就是痛苦的轮回,对于他们坚信的禅修的意义是为了涅槃为了摆脱轮回,这是宇宙真理吗?这是生命的实相吗?我不知道。
整个十天中,我也试图放下所有疑虑,不去思辨,既来之则安之。在寺院,我的头脑变得比在闹市,比在世俗生活里更操控,更嘈杂。我的思绪纷乱,我努力想保持警觉,观照,放松,但放松和宁静并没有来临。每每还是会回到这个问题上来。我来禅修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么痛苦无聊乏味的打坐,这么艰苦恶劣的条件,我为什么要坚持?在高温40多度的酷暑,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没有自来水,不能洗澡,正值干旱季山泉水经常枯竭没水,食材和锅碗瓢盆的清洗,没有足够的水。我所为何来?
慢慢地,觉察到自己一开始执着于结果应该是什么样的了,这是个误区。慢慢放下了对结果的执着和对形式的执着。只是去觉察自己的呼吸。“你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不期待,不分析,不比较,不判断,不担忧,不计划,不回忆。 就这样,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机,没有手机,没有ipad,没有卫生间,在寺庙里度过了十天。
从一开始的每口饭菜都无法下咽,到后来慢慢看到了每口饭菜后面来自八方供奉者的慈悲,也看到师父为了办禅修班的各种艰辛和不容易,也感受到了师父为了度众生的慈悲,经常会无名的感动感恩而流泪。(三山:学员参加禅修食宿全部免费,所需皆由师父辛苦化缘和众生布施供养而来,禅修中心目前在建,设施逐步完善中。)
再到后来就只是看到了食物本身,没有欲望,没有情绪的起伏,一切如是,一切如其本来面目,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十天的实修中,体悟到人的惯性是多么强大,人很少能把注意力关注到自己身上,人总是从外在去抓取快乐,而忽略了自己。可外在的快乐是无常的,稍纵即逝的,是无法把控的。人总是用快乐和美好去包装生命,而试图去逃避面对生命的实相中痛苦的一面。
通过反复训练,在面对各种情况时活在当下,保持对自己的觉知而不迷失,训练自己稳定、自由,与更深的自我建立链接的专注力。 我是谁?如果我不知道,那我生命的意义何在呢?到底是什么在我的内在对生活作出反应?
我必须尝试去回答这些问题,看看我到底是谁。所以我学习了九型人格,九型人格把人区分为三个中心,腹(本能)中心,心(情感)中心,脑(思维)中心。我的头脑并不了解真实的我,我的心也是飘忽不定的,心根本不自由,它有时疑虑有时恐惧,所以经常会痛苦。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的真实存在,那难道我就是我的身体吗? 实际上,有几个人真正了解自己呢?
在和老师学习九型人格的过程中,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真正的自己,我是谁?真正的我是本我?真我?是灵魂?是阿赖耶识?这些名词是不同领域对于“我”的不同表述吗?我存在着,但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存在的,我似乎总是用一部分的自我对生活作出反应。有时候是头脑,有时候是心,有时候是本能。但作出反应的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我。我只是处于被掌控的状态,被未知的力量所驱动。所有内在和外在的事件都在自行发生。我只是个被未知力量所控制的木偶,但我却看不到自己像个木偶,像个被外在力量控制的机器。 看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看到自己的不安和恐惧,“我”将去往哪里呢?死亡了“我”就真的灰飞烟灭了?随着身体的消亡后“我”也消亡了吗?
在十天的禅修中,我发现虽然我可以教练自己的心,教练自己的思维,教练自己的起心动念,好好的修炼完善自我。可学习了各种课程各种法门,我突然发现,我唯独教练不了的就是自己的生死。我虽然可以充满正念向上向善,乐观积极的面对生活,却无法回避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和五盛阴苦。
寺庙的斋堂挂着一幅书法“苦集灭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生命真的有轮回吗?我的家在哪里呢?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世,小隐隐于野。现实的生活就是最好的修道场,让生命找到回家的路,找到宇宙的真相,找到生命的真谛和使命。回家,需要一把开门的钥匙。内观,观呼吸就是回归原点的钥匙。这把钥匙隐藏在许多宗教里,被打造成不同的形状。我也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钥匙,找到自己的家。每个人的内在都有一本佛经,我需要经常内观精进修行,读懂自己的佛经,只有我才能带自己回家。
三山点评:
恭喜你,毕业了。
最后一次作业点评,谢谢你的认真。
十日禁语、关机,过午不食,早上四点起床,晚上九点睡觉,远离现代文明,终南山禅修中心目前还在建,条件尤为艰苦,对于大多数人,是不容易的。虽然我在终南山见过真正的茅棚,真的就是茅草搭建,修行者却甘之如饴。在色达见过比茅棚略好的修行者的小屋子,那么简陋,却漫山遍野密布(参见:在色达停下来),而且还不断有新来者加入,对物质需求降到最低的人,往往因为对精神生活有太高的追求,“内心足够温暖的人,可以疏于甚至远离大多数人需要的社交生活。”
看你这十日的心路历程,从最初的充满期待,迎来充满受挫和失败感,暗自重整旗鼓,下定决心,却又怀抱侥幸,终于不再“用力”着相时,却品尝到了法的甘甜......你回头看看,是否有点像你的人生一路走来?
十日很短,又很长,
山中一日,世上十年。
内观针对在家人和出家人又略不同,出家人自然更严格一些,师父是出家人,所以在家人的你第一次内观就是直接跟着师父按照出家人的起点开始,这是你的造化和福报,大概也是你的宿缘和夙慧。
尼采说“世间没有事实,只有解释”,佛对成立佛教没有兴趣,他只关心实相,只关心如何帮助大众离苦得乐、证得涅槃,所以《金刚经》才说“实无众生得灭度者”,无论哪一种宗教,都要解决生死问题,忘了派别门类,只问你的心,即可。
我看的时候很感动,想起自己第一次禅修的体验,想起这些年因为听了我的分享也走上禅修之路的学员和朋友、客户们,想起生命就是这样前赴后继地影响,生生不息地传承,想起人们在须臾刹那的短暂生命中孜孜不倦地求一个正见的勇猛精进,想起人们在充满苦难的生命中毫无保留地分享和关爱、祝福他人,我心中只有感动,有个登月宇航员接受采访时,他说回看地球,心中一片温柔,只想把这个蓝色星球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抱着一个小婴儿......
回家的路有千万条,既然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
再次恭喜你毕业。
爱你的老师:三山
2017.7.25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