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屋脊”上的噩梦

几十名登山者不得不冒着得冻疮、高山病甚至死亡的风险,在海拔8848米的山顶前排队等候。

如今,攀登珠穆朗玛峰变成了致命的大众旅游项目,仅仅去年春天就有11人丧生,需要对此负责的是对危险性认识不足的登山者、肆无忌惮的组织方和利欲熏心的政府。

施特凡·科克已经攀登这座世界上最高的山脉30年了,而在最近的一次探险中,他不得不直面死亡。“在去往珠峰的路上,我看到了5具尸体,其中3人是我认识的。而且,就在那个印度人死之前不久,我还和他一起吃了午餐。”2019年5月25日,他抵达了地球最高点,同行的还有他所在的“喜马拉雅体验”(Himalayan Experience)探险团队。半夜1点,他们从南山脊7887米处的四号营地出发。早上7点20分,他们站在了海拔8848米的最高峰。3小时后,所有人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营地。

途中,他们赶超了200人。那些人包裹在厚厚的羽绒裤和羽绒夹克中,脸藏在雪镜之后,背着一个氧气瓶,使劲吸着氧气,彼此挨得紧紧的,每走一步都得等待一会儿才能继续前行。

在珠峰排队

科克和他的团队在约9小时内完成的路程,其他登山队需要双倍时间甚至更长。而且,他们中很多人都会在高山上头痛、眩晕、食欲不振,有些人还会心跳加速,因为在稀薄的高空空气中,心脏需要更频繁有力地跳动,才能为身体输送足够的氧气。呼吸频率也会增加到原来的5~6倍,因为肺泡吸收的氧气量只有平时的30%。气温下降到零下40摄氏度,如果有风,体感温度更是只有零下70摄氏度。皮肤一旦接触到这冰冷的寒风就会变紫,导致冻伤。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之域。“在这样的高度,时间是最重要的生存因素。”医生皮特·贝尔奇说,“在海拔8000米的高山上没了氧气的人,几乎没有生存的机会。”登山者可能会出现脑浮肿,丧失平衡感;或是肺水肿,只能吸收少量氧气;还会四肢供血不良,而血流能从根本上保护皮肤不被冻伤——长时间站在背阴处不动的人,很快就会冻伤。
去年春天,就有11人因为必须在珠峰等待而失去了生命。对于很多人来说,将他们载往加德满都医院的直升机是最重要的救援工具,仅仅去年春天就挽救了30人的生命。一次珠峰之旅的平均死亡率在2%〜3%之间。“如果是种致死率这么高的药物,没有人会自愿吞下去。”贝尔奇说。

登山者在登顶过程中会留下成千上万吨垃圾。

致命的错误估计

尽管如此,有些日子仍有数百人排成一队攀登珠峰,原因也很简单:珠峰的最佳攀登时间极其短暂,大部分时候只从四月中旬延续到五月底,理想攀登时间更是常常只有少数几天,因此几乎所有人都会同时上路。
而攀登路线早已不像登山家莱因霍尔德·梅斯纳尔和彼得·哈伯勒不携带氧气瓶第一次征服珠峰时那么危险了,各种登山装备都变得十分先进。但是梅斯纳尔表示,如果有人因此认为攀登珠峰只是一次档次更高的登山之旅,就大错特错了。他说:“30年来,情况越来越糟糕。在我攀登珠峰的时代,一支登山探险队大概十人,现在则有数百人。”
由德国登山组织方提供向导的世界最高峰之旅要价5万欧元起。对于客户来说,高昂的费用也是不能在登顶前轻易放弃的一个最重要原因。而且,珠峰攀登者还很会自我欺骗。“他们被直升机送上海拔5000米的营地,期待五星级帐篷中有电视,攀登过程中还有网络。”梅斯纳尔说。
而这和真正的登山完全无关。“一名真正的登山者应该自己规划路线,不断尝试。最初他可能会失败,需要不断探寻新路径。”梅斯纳尔评论道,“如果是在普通的登山条件下,如今登顶珠峰的那些人一点儿成功登顶的机会都不会有。”即使是在阿尔卑斯山,他也经常看到未经丝毫训练就开始登山的人,真正意义上的登山者越来越少。
“比起在规划好的道路上登顶珠峰的那些人,我更尊敬自主攀登一座5000米高峰的登山者。”梅斯纳尔说。他计划接下来攀登喜马拉雅山脉的一座海拔6000米的山峰。他说:“世界上有成千上万座值得征服的高山,不必所有人都去爬最有名的那20座。”

贪婪的政治家

尼泊尔当局对此也并非毫无过失。对于每个登山者的每次攀登,他们都可以入账1.1万美元,对于这个贫穷的国度而言是门利润丰厚的生意,但风险也很高,对当地人也不例外。因为珠峰上的绝大多数死者并非游客,而是为上山的游客提供装备和食物,并将成吨的垃圾运下山的夏尔巴人。2014年4月的一次雪崩,就曾导致16名夏尔巴人探险助手丧生。
梅斯纳尔表示,喜马拉雅地区的国家应该转变思维,每年最多允许200人攀登珠峰。珠峰北线的中国已经限制了其境内的登山人数。斯特凡·科克表示,大部分人对攀登高山准备不足。此外,他担心,比起登顶珠峰后看到的景色,那些死者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停留的时间会更长。
原文作者:赫尔穆特·布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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