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 闫非&彭大魔:艺术创作需要理想主义,但打动人的是现实

“从艺术创作角度出发,理想主义就是艺术高于生活,艺术家脑海中的美大于现实的美,我觉得任何创作者都有理想主义情结,也确实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讽刺的是艺术作品中最能打动人的往往是和现实有关的部分。”
第一导演(ID:diyidy)这个号在过去的一年里,几乎采访了80%的中国头部导演。
但在头部电影导演(票房30亿+)梯队里,我们对这对搭档导演的了解极其有限,说得再准确点,连他俩长相都很模糊,他们俩从舞台剧跨界而来,活跃在电影行业也有5年,经历过一些是非争议,但始终觉察不到他们在电影圈的痕迹
想开个玩笑:他们可能就不混这个圈子,最多是混自家楼下小区的院子
但为什么今天会对他们俩这么好奇?
2020年国产电影的10月,是一个典型的红色10月,能让我在这赤红中画出点其它色儿的,就是他俩。
闫非彭大魔,作品是《我和我的家乡之神笔马亮》
都到月底了,咱就摊开了说,《家乡》这套喜剧短片集作品,最值得从经验主义上复盘的,就是它的开篇和压轴。
身为总导演的宁浩,总监制的张艺谋,选择把闫非与彭大魔的片子安排在最后一个。
因为它确实可以作为一个高潮,它让想得到笑声的人心里感到踏实
《神笔马亮》是五部短片里娱乐性最结实的,喜剧功能最极致的一部,但这只是一个门面。
《神笔马亮》更有趣的地方是,身为主旋律,每逢关键时刻,它都能拐一道弯出来,导演两人似乎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们在一个命题规格里还做到了友善的批判现实,平衡了硬性创作难度。
一开场,主人公马亮心甘情愿为农村做奉献,但事实上,他最先是受到其他“艺术家”同事的排挤。
马亮在干农活时伪装成俄罗斯郊外写生,身后的5G信号塔意外入框,一个错位梗,化解了其中家国和个体的关系。
还有最后高潮时刻排队抖包袱的“工资借给了寡妇们”、“满足人民”、“这是观景台不是主席台”,也有同样的功能。
无论如何,这让《神笔马亮》的气质与表达方向一下子和其它几部作品不大一样
上级领导和普罗大众对于主旋律电影是反向的同等程度的苛刻,而《神笔马亮》这部电影恰好让“上”与“下”握了次手。
握手的技巧在于,虽然它是个短片,但它能在任何一个情节卡点上莫名其妙地好玩起来,比方说魏翔这个配角,他在大街上第一次看见突然驾到的马丽,竟然突然插入“难道是我上辈子的姻缘”这清奇的脑回路,还有他在乡间的那句“在农村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我提前告诉他们了”,这种人物台词给观众的感受就是,你绝不用担心在这个时刻出现说教,它的舒适度与信任感是基本恒定的。
“常规逻辑下情节过于平淡就总想在哪儿憋点儿‘坏’。”
“总觉得应该调节一下气氛,可能和我们做舞台剧有关,有点强迫症,有利有弊吧。”
闫非与彭大魔这么解释。
在电影里,他们俩建了一个茴香村,茴香即“回乡”,这大家肯定都懂。
茴香村的出现,也完成了西虹市宇宙版图的“城乡一体化”。
回想四年前,闫非与彭大魔哥俩注册了西虹市影业,即西虹市影视文化(天津)有限公司,在北京的工作室就在东四环某个产业园区里。
开了公司的两年后,《西虹市首富》把“西虹市宇宙”正式提上片名。
如果开公司还是行业里的悄悄话,那第二部电影的上映,可以说他们重新启航,正式宣告独家厂牌。那接下来的规划自然是,让这座“蔬菜”城市里的每一个市民,都有独特的励志故事。
西虹市影业
从80后中学怀旧时光,到一个社会小人物的美“梦”成“真”,再到《神笔马亮》一个在事业与家庭之间做平衡的普通大众,西虹市小人物的进取意志不断向前滚动,闫非与彭大魔也从没在喜剧天赋上掉链子。
喜剧是对现实问题的建设性的破坏,它毫不避讳地暴露当下人群的疑难杂症,情怀病和金钱梦这两大宏观命题闫非与彭大魔都写过了,接下来西虹市宇宙极可能会再深入进去,针对某一个细微的社会阶层或工种的焦虑号个脉,甚至做出一点跨类型的探索
其实闫非与彭大魔的创作才正式开始进入向阳而生的状态,我们不知道他们扎根底层还能扎多“底”,但你会发现,三部戏下来,他们角色的愤怒变得越来越少。今年疫情后,人们心理上造成的巨大的次生伤害,需要笑声的安抚,需要欢乐来疗愈,而对喜剧人而言如何让观众持续获得快乐的感受,这些都要想精确,西虹市宇宙才会更好地继续往下走,观众也才会往下期待。
当然,在两位导演的描述下,《神笔马亮》的诞生及拍摄顺利得有些超出预料,“没有因为天气耽误一天工,一拍内景就下雨,一拍外景就晴天,后来我们由衷地去庙里感谢了龙王。”
第一导演(ID:diyidy)通过朋友联系到闫非&彭大魔,赶在月末,短暂地做了一次邮件采访。
“任何创作者都有理想主义情结,也确实都是这么做的,但讽刺的是,艺术作品中最能打动人的往往是和现实有关的部分。”
其实,老百姓看电影,谁会在乎导演长啥样
西虹市里每一个人物,就是这两位导演展示给我们的最真实的模样。
*【以下为这次导演闫非&彭大魔采访实录】
第一导演:什么时候收到邀请要参与《我和我的家乡》?是谁找的你们?当时你们原本工作计划是什么?
闫&彭:去年春节前,挺荣幸的,宁浩导演找到我俩,说联合其他几位导演一起完成《家乡》这个项目。我俩觉得能见到那么多偶像,屁颠屁颠就去了,原本也没啥正经事。
第一导演:因为五组作品都是喜剧,所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一种统一赛道上的先天优势?
闫&彭:我感觉大家更像是一条赛道的队友,我们跑的是接力赛,每个组都在相互支援,整个过程我们俩一直都在被照顾
第一导演:整个筹备过程是怎样的?剧本总共做了多长时间?
闫&彭:筹备过程很顺利,剧本创作很难具体说是多久,我们习惯直到开拍前都一直调整剧本
第一导演:是直接确定拍《神笔马亮》,还是好几个备选剧本?
闫&彭:初衷是想讲一个关于奉献的故事,到东北采访了很多第一书记,确定了“扶贫”这个题材,基本就在围绕着如何体现一个“可爱的扶贫干部”这个点。没想过其它备案
第一导演:《神笔马亮》是完全的原创吗?这里面的一部分喜剧段子以及整体架构,有在戏剧舞台磨过吗?
闫&彭:《神笔马亮》是原创,没有经历过舞台打磨,如果打磨一下也许更好,但时间不允许。
第一导演:这个故事设定的灵感起点是什么?
闫&彭:我们采访扶贫干部的时候聊得很深入,他们讲了很多在农村工作的小故事,从工作到家庭,都是平常生活中有迹可循的人,都有家庭压力。
第一导演:你们自己有故乡情结吗?
闫&彭:故乡情结挺重的。
第一导演:老动画片《神笔马良》对你们的影响又是什么?它是一个什么段位的童年回忆?
闫&彭:《神笔马良》那动画片太经典了,当年能想到把画画活这个点子本身就是神来之笔,我们当然也在致敬这个点
第一导演:错位是你们最爱用的手法,这次设定的起点是不是也是从错位先开始的?
闫&彭:我们并没有直接按照错位去设计剧情,是首先想到了一组好玩的人物关系。
第一导演:主旋律电影拍得太主旋律,或者太说教,会影响到观影乐趣的抵达,但是该主旋律还是得主旋律,你们怎么把握这个度?比方说,最终马丽肯定要主旋律演讲的,怎么确定“寡妇们”和“满足人民”这两句台词是允许抖的包袱?
闫&彭:其实我们并没有太多主旋律意识,只是在讲述我们认为“可爱的人”。和我们习惯创作的“小人物”一样,都有各自的困惑和坚持,都有小毛病,也都会开玩笑,单纯的想通过一个“善意的谎言”讲一个关于奉献的故事。因为“奉献”本身就充满善意,所以在善意的气氛下说出一些玩笑话自然也是善意的。
第一导演:5G信号塔这个梗是怎么想到的?谁的点子?这段我笑翻了,基于这段完全与谄媚无关。
闫&彭:信号塔是剧本创作的时候给主人公设计的一个穿帮点,5G碰巧符合当下国情。
第一导演:从大鹅的嘴巴里看媳妇大起来的肚子,让观众有一种亲吻爱人和孩子一样感动,这也让整个有点浮空的故事突然有了感情的落地,这是谁想出来的?那场戏的配乐也很特别,像童话儿歌,这是特意要求的吗?
闫&彭:我们一直在设计两个主人公的距离感,始终隔空对话,给观众埋了一个渴望相遇的情感期待,目前看这个设定的确收获了一部分共情。配乐是彭飞写的,也是老搭档了,我们没提具体要求,音乐一贴上就准了,很动人,加分了。
第一导演:很多单纯的喜剧段落,比方说谐音梗,“我乐意去,我勒个去”,还有无厘头的梗,“长发摄影师尤其不能上观景台”,它们到底是怎么磨合出来的?就觉得它们出现的位置非常恰当,但又很单纯,不用和主题牵扯到什么关系。
闫&彭:谐音梗和一些台词小包袱是创作习惯,有利有弊吧,总觉得应该调节一下气氛,可能和我们做舞台剧有关,有点强迫症,渴望与观众互动得到反馈。“长发摄影师”属于情节需要,常规逻辑下情节过于平淡就总想在哪儿憋点儿“坏”
第一导演:会不会担心最后火车头的稻田画做得有点浮夸?
闫&彭:时间有点仓促,特效质量上还有待提高,稻田画内容上觉得倒是还好,实景地已经营业很久了,种出过很多更宏大震撼的稻田画。
第一导演:全部拍摄花了多长时间?中间有没有遇到什么障碍?疫情对你们的影响是什么?拍摄过程中有没有咨询其他导演的进度?
闫&彭:我觉得我们拍摄周期应该算是比较长的,接近一个月,我们就不属于效率很高的导演。其实这次拍摄顺利的不得了,没有因为天气耽误一天工,一拍内景就下雨,一拍外景就晴天,后来我们由衷地去庙里感谢了龙王。拍摄中也听说了其他几组的进度和遭遇的一些小问题,但都是经验丰富的导演,肯定都能顺利度过。
第一导演:其实对你们而言,喜剧密度一直控制得很好,所以这种短片比长片做起来更等心应手?
闫&彭:这么多年从舞台到电影我们形成了自己舒适且擅长的语言风格,我们会纠结于每一句台词,会精确到每一个字和停顿,我们不希望自己的作品中有一句废话。从台词创作的角度讲短片的工作量确实小了很多,但是故事的创意上也并不轻松,如何在短时间内讲好一个观众喜闻乐见的小故事很费脑子,从掉头发这个角度讲和写一个长篇也是不相上下。
第一导演:沈腾和马丽都已经和你们百炼成钢了,这次创作上是不是都不用怎么调,大家正常发挥就行了?他们各自对角色的理解有超出你们想象的地方吗?
闫&彭:做电影以后,我们有一个感受,就是每次他们都会给我们惊喜,都会明显的感觉到进步。后来一想,《夏洛特烦恼》是2014年拍的,就是说我们和马丽上次合作已经是六年前了,以前一起做话剧,跨度没那么大,感觉不到,电影的间隔让我们意识到他们成长惊人
第一导演:接下来要做的喜剧是什么?西虹市宇宙要持续做下去吗?
闫&彭:之前自己公司有几个项目,因为《家乡》都暂时停止了,这会忙完了,之前的就又开工了。西虹市这个概念我们会一直贯穿下去,在合适的作品中体现
第一导演:你们会有这种感觉吗,就是,喜剧这个手艺,会有用累的一天?
闫&彭:自己的爱好一旦变成自己的专业,那么这个爱好就要打上引号了,会不会累主要看有没有其它因素逼着自己,比如以前做话剧,还有三天就要上演了,票都卖光了,剧本还没写完,我们就会感觉很伤很累。反而现在做电影,没给自己这么强的任务感,这样就还好。
第一导演:你们现在怎么拓展喜剧素材?
闫&彭:我们的创意很随性,没什么系统性,我们时刻告诫自己,身为创作者尽量别抛头露面,少参加活动,少接受采访,让观众记住我们的作品,不要记住我们这个人,如果有一天我们的脸变得家喻户晓,我们就没法在路边喝酒吃串,没法去泡澡按脚了,我们需要观察生活聚焦形形色色的人。
第一导演:在你们的认知中,理想主义本身到底应该是什么?它与现实的关系是反复交错的吗?
闫&彭:这个问题太大了,从艺术创作角度出发,理想主义就是艺术高于生活,艺术家脑海中的美大于现实的美,我觉得任何创作者都有理想主义情结,也确实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讽刺的是艺术作品中最能打动人的往往是和现实有关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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