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熊本富《故乡的年味》
文/熊本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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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一晃,离开故乡已有三十多年了。
故乡位于鄂东北的大别山南麓,东邻黄冈麻城,西接孝感大悟,南临武汉黄陂,北接河南信阳。是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每到岁末时节,最令人魂牵梦绕的还是故乡那浓浓的年味……
故乡的年味通常是从农历的冬月逐渐变得浓郁起来的。准确地说,是从农历的冬至节过后乡间才开始进入忙年的状态(乡间把迎接新年的各项准备工作称之为忙年)。
每年的冬至节一过,家家户户便陆陆续续地开始腌制咸菜。那时农村还没有大棚蔬菜这一说。一大缸咸菜是农户人家一整个冬天的主要食材。这缸咸菜要吃到第二年的春季过后,直到接上时令蔬菜出来。
这种白菜俗称“见杆白”,菜的叶子少,帮子长。每棵大约半人高。选择晴好的天气,将白菜砍倒,一排排晒在菜园子里,日晒夜露,夜间的霜露使白菜变得甜润。等白菜完全晒蔫,收拾起来到河边清洗。一般情况下是几家或十几家同时进行,分工合作。有的负责专门洗菜,有的负责专门挑运。有腌菜经验的则在屋子里负责腌制。大河边,洗菜的妇人们沿河一字型排列开来,手里的白菜在河水中漂动,口里讲述着各自的家长里短,宛如一幅天女浣溪的美好画卷!
做一桌豆腐过年是家乡每户人家必须要准备的事情。桌在这里是个计量单位,20斤黄豆为一桌,从腊月初开始,家家户户按事先排队的顺序,一户接着一户地在村里的豆腐作坊排队接龙,浸豆子,磨豆浆,滤豆渣,上锅烧浆,把烧开了的豆浆起锅倒进大缸里,然后点卤水,约四十分钟后,豆浆便成了豆腐脑。把豆腐脑装进制作豆腐的木箱模子里,上面用石头压着,水干了,豆腐就制作成了。
接下来就是打糍粑了。糍粑的原料是用上好的糯米,提前浸泡一夜后上锅蒸熟,再倒入打糍粑专用的石臼里,由六名壮汉手持木棍,用木棍在石臼里不停地搓打,边搓打边喊号子,以求步调一致。号子的词语大多是一些吉利的话,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家宅平安之类。糯米在力的作用下慢慢变成糍实的粑状,用木棍挑起来放在洒满面粉的门板上,趁热时按均匀。待冷了后用刀切成小块,再放进装满山泉水的大缸里,随吃随取。一直可以保存到第二年的五一节之后。
杀年猪是故乡过年前最为隆重的一件事。山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养一头猪,为的是宰杀了留着过年待客。到了年关,屠夫挑着宰杀生猪的超大木盆和刀具走村窜户,杀一头猪主人给屠夫几斤猪肉作为工钱,多的四五斤,少则两三斤。或多或少,一概随心。乡风淳朴,从来都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农村人迷信,宰杀年猪有很多讲究。准备屠宰前,先用早已煮好的大米粥让猪吃饱,类似如最后的晚餐。猪边吃,主人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多是一些今天不是我要杀你,变猪到最后结局总是躲不过这一刀的,谢谢你到我家来之类的瞎话。待猪吃饱后,屠夫便用一根粗绳子套住猪脖子,另有两三个青壮劳力协助屠夫把猪拽到板凳上,紧紧抓住猪的四脚,屠夫用尖刀捅向猪的脖子,必须一刀杀准,不能再捅二刀。如果一刀不中,主人会心事重重,认为自家的运气不佳。
屠夫的手艺全在这一刀的工夫上,猪血便涌了出来。板凳下有一个备好接猪血的盆子,里面放了些食盐,为的是让猪血快一些凝固。等猪完全断气,再用气筒向猪的皮下打气,使猪体膨胀。接下来是用开水浇烫,退毛开膛。屠夫将猪一分为二,把猪内脏,板油和猪肉按类别一一进行分拣处理。左邻右舍张家割五斤,李家割十斤,有钱的付现款,没钱的赊着记个帐等有钱时再付。农家过年招待客人的猪肉就这样到了各家的厨房。
旧历的新年越来越近。乡间的夜晚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族人们围坐在火塘边,嗑着瓜子,抽着自己种的烤旱烟,火塘边放着一只土陶水壶,沸腾的开水泡上农家自产的老茶,油黑而浓酽,喝了提神醒目,围炉夜话。谁家的孩子书读得好,字写得好,珠算打得好,谁家的庄稼长势不如往年,村里明年要实现的哪一些小愿景,这些都是他们说不完的话题……
寂静的夜空中,偶尔会有一两声爆竹响彻云霄,仿佛在告诉人们,春天的脚步正向经历了一个漫长冬季的山坳乡村悄悄走来……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