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布,来源:(ID:tsgsc8)
唐代有这样一位僧人,被雍正皇帝封为“妙觉普度和圣”,广大民众认为他是文殊菩萨的化身,他的诗世界影响力远远超过李白杜甫,深深影响了日本社会,甚至成为美国嬉皮士的精神领袖,他就是传奇诗僧——寒山。寒山,作为一个神秘的僧人,他的姓名、籍贯甚至生卒年史籍皆未载。关于他的姓名,人们只知道他曾隐居于浙江天台县西40公里的天台山,“其山深邃,当暑有雪,亦名寒岩。因自号寒山子。”关于他的生卒年,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大体分作唐初和盛唐至中唐两派意见。不过,根据钱学烈先生的考订,“大致确定寒山子年代为公元725-830年,即生于玄宗开元年间,卒于文宗宝历、太和年间,享年一百有余。”加之对他诗作的考察,我们大致可以确定他为盛唐时期人。对于他的活动,我们只能从他留下的相关诗句里去寻找蛛丝马迹。《寻思少年日》里写到:寒山少年时代大概生长在唐代都城长安附近,连国使、神仙也不放在眼里,过着浪迹长安,游猎平陵,喝兔放鹰的潇洒生活,可见他应该有着较为殷实的家境,也许是一位富二代。从成年到30岁之间,他开始学文学武,读书咏史,东守西征,行江入塞,炼药求仙,积极上进,很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奈何到头来落得个“文不尝”、“武不勋”,殊荣难求,壮志未酬。哀莫大于心死。人生不如意,本想求取世间的功名利禄,奈何天不遂人愿,让他屡屡碰壁,也让他彻底死心了。佛教里或许有他要的答案。因此他跑到天台山寻找修心养性,见性成佛之法。隐居期间,他断绝了和故人的很多往来,一心讽诵佛经,刻苦修行,只与天台山国清寺拾得等禅师往来。他常到国清寺,有时在廊下独自踯躅,有时又自个儿望空谩骂,寺里僧众看到他都觉得很讨厌,常常拿杖棒赶他出去,他总是扭着身子拍着手,哈哈大笑着慢步离开。“其布襦零落,面貌枯瘁,以桦皮为冠,曳大木屐。或发辞气,宛有所归, 归于佛理” 。与少年时的鲜衣怒马截然不同,那时的他完全没心思顾及自己的形象。他吃着残食菜滓,衣着褴褛,戴着桦皮帽子,拖着木底鞋,面貌枯瘁,筋骨显露,显然是一个苦行僧,但他颇有才气,吟诗作偈,出语奇特,道出的话、写的诗每每深含至理。老病残年,活了百有余岁的寒山子,面黄头白,看破了红尘的权、 色、 名、 利,一切如梦幻泡影,一切都随缘任运。“我也曾金马玉堂 我也曾瓦灶绳床。你笑我名门落魄,一腔惆怅,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事态炎凉。”这段话真的太适合寒山了。寒山爱作诗。《太平广记》里记载:“每得一篇一句,辄题于树间石上。有好事者随而录之,凡三百余首。多述山林幽隐之兴,或讥讽时态,能警励流俗。”后来僧人道翘于林间缀叶、村墅人家屋壁找到他写的诗有300多首。从项楚先生的《寒山诗注》里看,寒山诗现存325首,其中七言诗25首,三言诗6首,五言诗294首。他可以算作是唐朝的白话诗人,他的诗完全是日常生活的大白话。与同时代的李白杜甫白居易这些璀璨明星充满韵律的诗句相比,他的诗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在那样的时代,白话诗并不广受认同。他给自己诗的评语为:意思是说世人都嘲笑我的诗不合韵律,我却认为它很典雅,我的诗自成一体不能以固有的毛公诗体来衡量其好坏。然而他的诗却用通俗的白话揭示了生活本真,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佛教思想,以及对人生的另类感悟。且看这首:该诗讲述了求佛的法门,寒山认为,佛教修行只是一天到晚地冥思苦想不会达道成佛。为什么呢?心即是佛,佛即是心,这个心不是贪心、私心,而是自己那与生俱来的智慧心、无分别心、清净心、公心、善心。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不需去身外觅佛,因为佛在心中。酒色财气,既能予人享受作乐,也能使人毁身灭智,致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如这首:聪明博达、能文善诗、治化无双的富贵之人,一旦贪财爱色,即会身败名裂,冰消瓦解。过分执着于红尘名利是虚妄而没有意义的追求,那些只是昙花一现的幻影,须臾便失。山居人家住在茅屋,终日和鱼鸟妻儿相亲相近。郁郁山林、清清溪流,树上野果沉甸,水边田地肥美,家里虽说别无长物,可却满床都堆满了书,描述了一种自然界赐予的田园之美、林泉之美、宁静之美!唐代闾丘胤在《寒山诗集序》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闾丘胤在出任台州刺史的前几日,突患头疾,后来遇到一个来自天台山国清寺名叫丰干的禅师,以净水治好了他的病。之后闾丘胤又问丰干此去上任吉凶如何,当访何贤人?丰答以当访文殊。闾丘胤到国清寺见寒山、拾得正在烧火,闾丘胤忙上前施礼。二人连声吆喝,哈哈大笑道:丰干饶舌,丰干饶舌。你们不识弥陀(指丰干),为何却来拜我。说罢,两人便携手走出寺门,奔归寒岩。闾丘胤回郡城后,做了两套衣服,备好香药等礼物派人送去使者至寺,得知两人一去未返。再到山上,遇到寒山子,,寒山子连呼:“贼!贼!”边说边退入洞中,山洞也随之自动闭合。从此寒山拾得再没出来。这个看似荒诞的故事,经过后世佛家的传写,加之天台山在佛教的地位、寒山的神秘属性,寒山渐渐与文殊菩萨划为了等号。南宋某年五月十三日,一代大儒朱熹(1130-1200)从京城临安向远在天台山的国清寺方丈南公禅师去了一封信,寒暄了一些向往“水声山色”之乐的话后,便直切主题:寒山诗彼中有好本否?如未有,能为雠校刊刻,令字画稍大,便于观览,亦佳也……信末朱熹犹不放心,又再附上几笔:寒山诗刻成幸早见寄,有便足附至临安赵节师推厅,托其寻便,必无不达。朱熹这封信,两次提到要看寒山诗,急不可待,甚至还要求专门为他雠校刊刻出一个字体大些、便于阅读的好本子送来。可见朱熹对寒山诗的看重。其实早在朱熹之前王安石、苏轼、黄庭坚等人都已经对他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兴趣。王安石甚至写了《拟寒山拾得二十首》。不仅国内,日本对寒山也有很大的兴趣。1072年,北宋神宗熙宁五年,来中国天台山参拜的日本僧人成寻,从国清寺得到了一本《寒山子诗一帖》,命其弟子带回日本。从此开启了日本人对寒山的了解。20世纪,寒山诗越来越受到日本社会的推重。日本著名小说家森鸥外(1862—1962)曾根据闾丘胤的序言,写了一篇小说《寒山拾得》,不少评论家认为是其最好的作品之一。寒山诗不仅在文学上对日本的俳句、短歌有影响,而且对日本的政治、社会、宗教等诸领域都产生了深刻影响,甚至有人认为寒山是对日本影响最大的中国唐代诗人。更使人难以置信的是,20世纪中叶,寒山诗被翻译成了英语和法语,风靡于西方。50年代,被誉为“垮掉的一代”发言人的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写了一本小说《达摩流浪汉》(The Dharma Bums)。该书用自传体小说的形式,讲述了好朋友加里·斯奈德迷上寒山诗,着魔般翻译寒山诗并把自己引入禅境的故事。书的扉页上还写着:“献给寒山子”。由于“垮掉的一代”对传统的蔑视、现实的不满,他们急需一个精神寄托,于是他们在隐居深山、放纵不羁的寒山那里找到了文化契合,寒山成为了他们的精神领袖。当然,由于时代和语言的隔阂,他们不可能真正理解寒山的精神实质。一天,寒山问拾得:“如果世间有人无端地诽谤我、欺负我、侮辱我、耻笑我、轻视我、鄙贱我、恶厌我、欺骗我,我要怎么做才好呢?”拾得回答说:“你不妨忍着他、谦让他、任由他、避开他、耐烦他、尊敬他、不要理会他,看再过几年,他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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