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先人们给野菜起的名字大都以描述外形、味道、用途为主,且借助它物替代,给人以想象的空间。这比起许多人翻着字典给孩子“起名儿”,要聪明得多。但同一地区的野菜也有重名的,也有一种野菜几个名字互相交叉的。
“野西瓜头”这种野菜就有两个名字:“灯笼棵”和“野西瓜头”。从它的生长过程看,“野西瓜头”应该是它生长前期的名字。春天这种野菜出土后,随着真叶的展开,毛茸茸的叶片像极了西瓜的叶子,因此,这时叫“野西瓜头”,还是确切的。这种野菜的叶子像西瓜叶子,所以未开花结果前,叫“野西瓜头”还是有道理的但是,当它由营养生长进入到生殖生长为主的阶段后,结籽的器官则像极了节日里门楼上挂的大红灯笼,所以这时叫“灯笼棵”也无可非议。还有一种野菜,果实的外形像极了“灯笼”,也得了个“灯笼棵”的名字,但因它的果实酸酸的,就有许多人叫它 “野葡萄”。当我在一家中医院门诊大厅的中药标本里,见到它在此“坐班”时,才最终确定它被权威部门认可的名字叫“天泡子”。而桓台外祖父家的乡民们给它起的名字,则是吃到嘴里的“味道”,叫“酸溜溜”。“天泡子”可治疗感冒发热、咽喉肿痛;支气管炎;湿疮肿毒;黄疸、颈淋巴结核等。我们这一带先民给这种“灯笼棵”的命名,只确切地描述了它果实的外形,没有道出它的药用价值,而“野葡萄”的命名则偏重了酸酸的口味而已。“灯笼棵”的果实未完全成熟时有一层绿色的薄皮包裹,“灯笼”落地后,经过一段后熟期,外皮成了网状,里面的果实成了淡紫色,就可撕掉“外衣”食用了,圆圆的浆果纳入口中酸酸的,很刺激。鲁北平原上小孩子们不知其药用价值,但仅凭酸酸的口味,此物也就成了他们最爱吃的“野果”之一。眼下,这种野菜在除草剂的冷面无情下,田间已近绝迹。为了找到它,几年来我跑了许多路,问了很多人,都不见其踪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找来找去,它却在我村西三华里处的一块豆田里等着我。那是前年十月的一个下午,当我再次来到田野,寻找这失踪的儿时“玩伴儿”时,巧遇曾采访过的“博兴十大孝星”——原庞家镇小宁村村委主任祁维武。田野里相见,亲切和热情自不必说,但我到此何干是须如实交代的。当我告诉他寻找酸溜溜的“灯笼棵”时,他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得(dei)亏你遇见我,你说的这种‘灯笼棵',很多年不见了!那天,我刚在一块豆子地里发现了它。走,我和你找去!”正在拾棉花的祁主任,为了我这“毛病”耽误工夫,真是不好意思,但心里又非常期待找到这种二十多年“失联”的野菜,也不推辞便跟随他越沟过壕,在顺道的一长条豆田里,见到了久违的“她”。模样儿没变,还是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样,不算强壮的枝杈上挂着绿色的“灯笼”;落在地上的“灯笼”,有的看上去只有纱样的网,罩着圆圆的浆果,一看就知道这“野葡萄”已很好吃了。当灯笼成了网状后,这种酸溜溜的学名叫“天泡子”的野葡萄就可食用了。而“野葡萄”又分两种。除了这种叫“灯笼棵”的野葡萄,还有一种学名叫“龙葵”的“野葡萄”,果实较小,一簇一簇的,未成熟前是绿色的,成熟后是深紫色,有一种特殊的甜香味。它具有生干生寒,清热消炎,凉血解毒,软坚消肿的功效。主治湿热性或血液质性疾病,如热性肝炎、胃炎、咽喉炎、肾炎,湿性水肿。秋天,当它的果实成紫色时,采摘晾干,存好,咽喉肿痛时,用它泡水喝,便有良效。虽找它也费了些时日,但比找那叫“野葡萄”的“灯笼棵”还是顺利了些。名叫“野西瓜头”的这种“灯笼棵”,白色的花瓣淡雅秀丽,淡紫的花瓣底部衬托着美丽的黄色“柱头”,静静地在田野中绽放,它在秋风里结果,没有丝毫的张扬。它除了在挨饿的年代用来充饥外,现在几乎无人食用。只知过往的无数代老辈人,将“灯笼棵”割来晒干,到石碾上碾碎,直到碾成细粉,过筛后利用这叶粉的粘性和玉米面混合做成浆糊打“袼褙”,这样就省下了粮食。老人们说,用它打袼褙括的鞋底(用剪子在袼褙上剪下鞋底图样的过程,叫括鞋底)在纳的时候,不“夹针”,拉线也顺溜。劳动人民的智慧来源于劳动,来源于困苦,来源于对美好生活的孜孜以求。他们用勤劳智慧将土变成了金,将野菜变成了药,将普通的生活变成了厚重的文化,甚至给野菜命名,也有那么多的讲究,也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的形象生动、趣味横生……
作者:杨光良,退休职工,博兴县董杨(杨家官庄)村人。原博兴县广播电台编辑、记者,连续十年获山东人民广播电台上稿一等奖。曾任博兴镇文化站副站长,涉猎小说、散文、故事、小品、小戏、曲艺,有作品在报刊发表和市、县舞台演出并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