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鲁钊/从这里，大江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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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钊

壹

一湖浩淼，解渴了北国。

丹江口水库，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水源地。这一汪浩瀚，横跨豫鄂两省数县，逾千平方公里面积，是亚洲最大的人工湖，衔远山，吞丹汉，浩浩汤汤，一望无际，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这里群山环抱，山的倒影映在水中，这湖犹如装着群山，烟波在流溢，浩荡着神秘，显得分外辽远雄阔。水天一色中，感受“小太平洋”的壮丽风采，令人心旷神怡。人类历史迄今规模最为宏大的调水工程从此出发，这千里长渠的“水龙头”，就在南阳市淅川县陶岔村。

陶岔，拥有与生俱来的优势。由名可知其形胜，踑踞伏牛山余脉禹山、汤山和杏山下，扼守着连绵群岭通向南阳盆地的沟壑。渠首布置于此，既有利于渠水出水库后，由伏牛山南麓余脉与平原毗连处天然的高程，形成渠水自流，也与南阳盆地北端的方城垭口遥相呼应，承接渠水一路奔流北上。

历经半个世纪的科学论证，百余位院士出谋划策，成千上万名水利工作者接续奋斗，中线工程渠首选址在陶岔，是公认的最优方案。从这里，大江掉头北去，把丹江与汉江汇聚成的一湖澄碧，“岔”向华北、“岔”向京津。陶岔，这个三座浅山下的小村庄，从此名声大噪。

大江调头，蜿蜒北去，清流永续，滋润了干渴北国的这湖纯净，在中华大地的腹部，大部分在河南境内，在历史文化名城南阳。这一湖流动的清亮，柔了巍巍伏牛群山、美了历史文化名城南阳。

我掬起一捧水，大口啜饮着这天地间难得的清甜。我与京津人民同饮一江水了。

是的，同饮一江水。自2014年12月通水以来，一泓清流向北，截至2021年10月，累计向京津冀豫四地输水424亿立方米，直接受益人口超过1亿。南水北调工程已成为北方多地的供水生命线，为华北生态向好作出了巨大贡献。

湍流日夜、奔腾不息的这一渠碧水，流淌着水源地千万人民的深情厚谊。

贰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为了这生命之源、文明之源的水，多少仁人志士为之而研究，而操劳。

南水北调的伟大构想，来自于人民领袖毛泽东。1952年深秋，毛泽东主席自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出京考察。他驻足黄河大堤，面对一河浩荡，陷入深思。当其他人都在考虑黄河防汛的事情时，毛泽东主席“不畏浮云遮望眼”，眼光前瞻数十年，提出了高瞻远瞩的调水战略目标。

“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毛泽东主席的话语，点燃了共和国跨流域调水的热情。由此，人们开始精心编织一个宏大的“水之梦”——南水北调！

毛泽东豪迈地提出借水，南阳人就把这伟大设想变成了现实。在国家有诸多困难不能上马南水北调工程时，南阳在1969年1月26日，吹响了前哨战的号角——远景南水北调，近期引丹灌溉。施工过程中，最多时近10万人奋战在工地。1974年8月16日，举行引渠和渠首通水典礼。同年10月留5000人负责扫尾工作，1977年初正式结束。

筑渠战斗中最要紧的攻坚战，在陶岔打响。人们背起铺盖，拎起锅碗，离开家园，奔赴工地，扎寨山岭。在那个极为艰苦的年代里，用人力架子车拉着铁锹、镢头和木材，在山坡下就地依势挖出地窝子，掘石垒墙，以草苫顶，搭建起低矮潮湿的简易茅草房。

陶岔是片荒山坡，坚硬如铁的花岗岩上，是厚厚的黄胶泥。工地离丹江还有几公里，山区缺水，就挖土井来供水，但渗出的是黄泥水，就凑合着澄一澄再用，“咱们要大干苦干加巧干，定叫南水北调来实现。首都人民喝上丹江水，再苦再累心也甜”。那个时期内外交困、物质匮乏，民工们一天三顿吃红薯面、玉米面窝窝，喝南瓜稀饭，日子一长，很多人就得了胃病。一掂起红薯面馍，胃中酸水就往外涌。铁锹镢头在山石上劳作，很快就坏了或磨损了，工地上就支起铁匠炉，坏了就修。架子车轮用的小小的气门芯，一买就是一车。

在极端贫困的岁月里，南阳人民全力支持这项战略工程。前方任务艰巨，后方父老乡亲勒紧裤腰带，竭尽全力支援，从吃的粮、烧的柴、穿的衣，到用的木材、煤炭和铁料，总是优先保障工地。1970年3月，增南阳、新野、唐河、镇平、方城、社旗6县民工热情支援，奋战在挖渠一线。他们有的夫妻并肩，有的兄弟同行，有的祖孙三代一起上。他们有着不竭的干劲儿，因为在他们朴素的思想里，知道这是为民族而干。修渠的8年间，2880多人受伤致残，邓县有141名民工献出了生命，涌现了数千名劳动模范。他们是勤劳勇敢的中国农民的杰出代表。

南阳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工地上风餐露宿，“劈山钻岭鬼神哀”，让“汉水不北流，誓死不回头，为了革命搞引汉，愿把天下苦吃完”的誓言变现。他们手拉肩扛，奋战八年，在山丘间开辟出“宛西人工天河”，高质量建成了引丹渠首和辅助工程：截宽500米长4.4公里的引渠、一座过水能力500立方米/秒的渠首闸、8.9公里长的总干渠、70公里长的干渠，还有下洼枢纽工程及沿渠的主要建筑物203处。这是一部南阳人用血泪、汗水、智慧和生命铸就的旷世杰作。他们在最艰苦的年代，用最原始的工具，用最大的吃苦耐劳精神，以愚公移山的劲头儿，完成了改天换地的大业，创造了人间奇迹。

叁

浩瀚的水，在陶岔收敛了辽阔，义无反顾从此调头远去。把深情融汇于碧波里，传奇从此谱写在大地上。为了聚水、护水、输水，南阳人一直在无私付出、默默奉献。

丹江口水库修建之初，淅川10万干群参加会战，移民20．2万人，淹没丹阳川、顺阳川、板桥川362平方公里土地，超过当时全县耕地面积的一半。

2012年大坝加高后蓄水，淅川仍是主淹没区和移民区，将16.6万人移民，3.7万人就地、就近解决移民生活和生产“后靠安置”，远超小浪底移民最多新安县、三峡库区的万县市，居豫鄂两省六县市之首，相当湖北五县市总和。

库水清漾，映照大爱。为赶工期，南阳人四年任务两年完成，集中和谐搬迁如期实现，不伤、不亡、不漏一人，规模之大、任务之多、难度之高，世界水利移民史绝无仅有。

不到南阳，不识南阳人胸怀。永离祖居，先后有40万人挥泪迁移，远乡别家，远去浆声悠悠。这是为民族利益顾全大局的舍弃，这是感天动地的无私奉献。

牺牲奉献，深入人心。为守护纯净的一湖浩淼、穿城而过的一渠清流，南阳人壮士断腕，做到“坚决关”，大力淘汰落后产能，全面开展点源污染治理，毅然咬牙关闭涉污企业800多家，叫停和否决项目320个。仅淅川一个县就关停企业386家，依法取缔“小散乱污”企业216家。完成小流域治理97条，治理水土流失面积2126平方公里。不要金山银山，只为绿水青山。

水龙头打开，一渠甘甜，情深绵长，从此大江北去，清流永续，输送分秒不止、绵绵不断的河南情。

水龙头打开，千里长渠碧波荡漾，给华北做了“心脏搭桥手术”，从此血脉通畅，蓬勃着更加鲜活的风采。

水龙头打开，流出了水资源优化配置，促进了区域协调发展；流出了国泰民安，岁稔年丰。流出了党与人民手足相亲、守望相助的情怀，流出了百年大党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不变初心和永恒使命。

水龙头打开，流出了坚韧的精神。中国人是有精神的，有精神的中国人民，是坚不可摧、不可战胜的。我们必将创造让世界刮目相看的更大奇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

作者简介

鲁钊，笔名路漫漫，现为南阳市作协副主席、二月河研究学会会长、卧龙区作协主席,系《读者》《河南文学》签约作家。作品数十次入选中小学教辅试卷及各种选集，出版发行作品5部，系《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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