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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徐晋如
来源 | 晋如诗塾（ID：jinrushishu）
曉日上簾櫳[二]。射透青山鏡影重[三]。垂柳半池[四]花又落，飄紅。十二闌干[五]度軟風。艸色綠茸茸[六]。暖水寒烟[七]淡復濃。欲試羅衣還自怯[八]，愁慵。遠近樓臺望眼中[九]。［五］十二闌干：江淹《西洲曲》：「闌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溤延巳《蝶戀花》：「六曲闌干偎碧樹。」言十二曲、六曲，總言闌干曲折。［六］隱含王孫芳草別離之意。《楚辭·招隱士》：「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海棠憨睡[二]晚風時。柳帶垂垂。捲簾不語羞英母[三]，任落花、透濕胭脂。[四]戲逐鴛鴦尋夢，更欲蝴蝶相期。[五]山園春艸又芳菲。淚雨凝枝[六]。憑闌細數殘紅片，乍陰晴雲雨絲絲。[七]只是偶然心事，如何動上雙眉。[八]［一］此詞有「山園春艸」之語，蓋與七言絕句《春日山居》同時作。〇業師沚齋先生《嶺南歷代詞選》評曰：「蓮香小詞宛麗可喜，道出兒女心事，而又不流於纖佻輕薄，比湯顯祖、馬洪等扭捏作態之作，自有真偽之別。此詞末二語情態刻畫細膩，非箇中人不能道也。」［二］當時醉態恍如莊生夢蝶，不知是真是幻，今惟入華清宫之夢耳。《太真外傳》：上皇登沉香亭，詔太真妃子。妃子時卯醉未醒，命力士從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上皇笑曰：「豈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三］英母：卽鸚鵡。唐朱慶餘《宮詞》：「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羞：怕也。［四］謂任憑落花在雨中凋零，如淚透胭脂。此化用唐沈亞之「落花如雨淚胭脂」。［五］落花逐水於鴛鴦之側，如我心之罥縈鴛夢，在空中隨蝴蝶翻飛，又似將要與之相約。更欲：欲字位依詞譜當作平聲，故《粵東詞鈔》改作「更從」，《在山泉詩話》改作「更招」。然欲字固不誤。宋人張炎《詞源》云：「蓋五音有脣齒喉舌鼻，所以有輕清重濁之分，故平聲字可爲上入者，此也。」清張德瀛《詞徵·上去入作平》：「詞上入皆可作平，而入聲最夥。獨、一、寂、不、碧、亦等字固爲數見。」并擧宋詞例證十餘例，其首例卽張先《踏莎行》「密意欲傳」，欲作平。［七］細數殘紅：謂以花卜也，數花瓣之偶奇以卜休咎。辛棄疾《祝英臺近·晚春》：「鬢邊覷，試把花卜心期，纔簪又重數。」〇業師云：「乍陰晴」三字，加厚一層，陰晴不定，天意難知，而男子易變之心思尤難以捉摸。［八］業師云：「偶然」二字妙。雖是偶有所感，實則終日縈懷，故禁不住雙眉緊鎖。兩句設問，筆觸甚輕而用意頗重，極有韻味，至此，憶舊之意全出。譚瑩《論詞絕句一百首》特標此二語，具見傾賞。秋風晚，烟艸冷斜陽[二]。涼透天涯雲浸碧[三]，山搖(瀫)〔縠〕影鏡吞光[四]。孤艇繫垂楊。橫水渡，人去
聲長。[五]枕上不知䢜是夢，衾前空漬淚痕香。[六]螢火照漁梁[七]。
［一］此詞寫旅途晚泊之羈懷，蓋作於外出演劇途中。〇業師《嶺南歷代詞選》評曰：「古來少女詞中，很少有這樣蒼涼悲感的作品。詞人感離傷別，靜思身世，眼前的景物都籠罩上一層鉛灰色的氛靄。讀之令人黯然，可想見一位在社會底層的少女的心境。」［三］天涯秋涼透骨，碧雲濃如浸染。〇碧雲多喻懷人。南朝江淹《休上人怨別》：「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四］秋風吹拂，水面由波平如鏡而似縠縐，水中山影亦隨之搖動。〇縠：縐紗，宋祁《玉樓春·春景》：「縠皺波紋迎客棹。」。［五］二句見泊處水中渡船來往，睹他人送別，而心生歸思。〇橫水渡：廣州俗語，一種渡河之小艇，長可數丈。又《永樂大典方誌輯佚·廣東省·廣州市·南海志·關津》有橫水渡，豈張喬演劇至鄉落，曾經此耶？〇
聲：即笛聲。笛曲有《折楊柳》，乃送別之曲。
［六］謂夢中還家，欣然淚落，醒時徒覺枕衾沾濕而已。［七］漁梁：卽魚梁，以土石築堤，橫截水中如橋梁，留水門，置竹笱或竹架於水門處，攔捕游魚。
如夢令閨情[一]
粧罷碧漪軒後。無語倚闌長晝。[二]偷眼覷鴛鴦，驀地翠眉雙皺。[三]消瘦。消瘦。人遠小春[四]時候。
［一］此詞當作於孟陽初次遊閩之時，卽崇禎二年秋。以末句「人遠小春時候」，與七言絕句《雙聲曲寄孟陽》「重陽啼別妾悲秋」時序相近也。
［二］卽粧罷於碧漪軒後，無語倚闌，消遣長晝。〇碧漪軒：臨碧水之軒。〇長晝：夏日晝長，秋分後日短而夜長，此言長晝者，心情懨悶，故嫌晝長。
［三］睹鴛鴦之雙棲，而自歎孤另。
［四］小春：夏曆十月。
江南子·春景
晓日上帘栊。
射透青山镜影重。
垂柳半池花又落。
飘红。
十二阑干度软风。
草色绿茸茸。
暖水寒烟淡复浓。
欲试罗衣还自怯。
愁慵。
远近楼台望眼中。
帘栊：1.亦作“帘笼”指窗帘和窗牖，也泛指门窗的帘子。2.指闺阁。
十二阑干：曲曲折折的栏杆。十二，言其曲折之多。宋·张先《蝶恋花》词之一：“楼上东风春不浅，十二阑干，尽日珠帘卷。”
软风：柔和的风。
绿茸茸：碧绿而繁密貌。
寒烟：寒冷的烟雾。南朝·宋·颜延之《应诏观北湖田收》诗：“阳陆团精气，阴谷曳寒烟。”
罗衣：轻软的丝织品，轻软丝织品制成的衣服。
慵：困倦，懒得动。
风入松·忆旧
海棠憨睡晚风时。柳带垂垂。捲帘不语羞鹦鹉。任落花透湿胭脂。戏逐鸳鸯寻梦。更欲蝴蝶相期。
山园春草又芳菲。泪雨凝枝。凭阑细数残红片。乍阴晴云雨丝丝。只是偶然心事。如何动上双眉。
憨睡：睡得很香很沉的意思。
羞：嘲弄。
胭脂：鲜艳的红色颜料。
芳菲：指花草芳香而艳丽。
凭阑：倚着栏杆。
望江南·晚泊
秋风晚。烟草冷斜阳。
凉透天涯云浸碧。
山摇浪影镜吞光。
(此处错字，原文为“瀫“）
孤艇繁垂扬。
（此处错字，原文为“楊”）
横水渡。人去笛声长。
枕上不知归是梦。
衾前空渍泪痕香。
萤火照渔梁。
碧：碧绿色。
繁：繁盛。
衾：被子。
渍：染，沾染。
渔梁：鱼梁。筑堰拦水捕鱼的一种设施。
如梦令·闺情
庄罢碧漪轩后，
（此处错字，原文为“妆”）
无语倚阑长昼。
偷跟觑鸳鸯，
（此处错字，原文为“眼”）
蓦地翠眉双皱。
消瘦，消瘦，
人远小春时候。
庄：通“妆”。打扮，修饰。
觑：看。偷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