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头

□ 张枥(南部）

　　川东北一带的方言中，屋头并非字面意义的“房屋之上”，而是另外两个意思，一个是指家里面，另一个是指妻子。
　　那天，裘大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骟了几头狂躁的公牛和惹是生非的狼猪(公猪)， 然后骑上摩托车哼着小调回家。半路上，他远远地看到王蛮子家冒出滚滚浓烟，烟囱里似乎冒出了红色的火苗。裘大爷联想到前一阵子学习过的防火知识，意识到可能发生了火灾，赶紧刹了一脚，慌忙掏出手机给王蛮子打电话：“蛮子，你在屋头没得？你们家灶屋头（厨房）大烟小杠的，是不是在办宴席？”
　　王蛮子先是一惊， 随后呵呵一笑说：“裘大爷，我不在屋头，我在买烟买酒。 我屋头在屋头！ 她娘屋头来了客人，可能在做饭。”裘大爷“哦”了一声，感觉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于是跨上摩托车准备离开。就在这时，王蛮子的老婆像发疯了一般从屋头冲出来，惊抓抓地喊道：“快救火，房子要烧了！”
　　裘大爷一听救火，立刻像灭火队长接到紧急任务一样，戴上头盔骑着摩托车呼啸着直奔王蛮子家。滚滚浓烟中，只见王蛮子的老婆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两条铅笔腿像跳广场舞一样打着闪闪，她娘屋头几个年轻娃儿大概没有救火经验， 像对付强盗一样， 有的拿着棒子，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拿着脚盆，笨手笨脚地远远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裘大爷朝厨房里面瞟了一眼，发现一口油锅火焰翻腾，热浪袭人，油锅上方，火苗“呼呼呼”地叫着直往上蹿，仿佛随时都要吞噬房梁与屋顶。 油锅旁边的液化罐也着火了，阀门处吐着长长的火舌，蹿得老高的火焰如同怪兽一般咆哮着，仿佛随时都要爆炸一般，场面极其吓人！
　　裘大爷观察了一下形势，二话不说从屋里拿起几件旧衣服，用水浸湿将其覆盖在液化罐上，然后像勇敢的战士一样扛起液化罐冲出去，轻轻放在地上，铲了几铲子沙土将火焰扑灭又奋不顾身冲进厨房。
　　王蛮子的屋头和那几个年轻娃儿像看好莱坞大片看呆了一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想帮忙又不知该如何帮忙，直到裘大爷用锅盖罩在油锅上，将疯狂的火苗压住了才一起跑进来，又是泼水又是断电源，直到火星子没了才消停。
　　裘大爷长长地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问王蛮子的屋头：“社区那天搞消防培训你咋不参加？油锅起了火用水哪里扑得熄？液化罐为什么放得离燃气灶那么近？”
　　裘大爷还在絮絮叨叨的，王蛮子回来了，像对待稀客一样，忙天慌地地给裘大爷敬烟倒茶让座，还一个劲地批评屋头一天到晚只晓得耍手机，说她上次耍手机差点撞在电杆上，前天耍手机差点把洗洁精倒在菜里，今天要不是裘大爷机智勇敢大义灭火， 房子早就没了，弄不好还要去住岩洞……
　　王蛮子的一番话让裘大爷感到很受用，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 屋头给他打电话来了：“你在没在屋头？ 人家找上门来了，说你今天骟猪出了差错，将那头外国进口的种猪骟了，人家又要找你赔耍档！”
　　裘大爷接完电话， 悔得肠子都青了。原来骟猪时，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看朋友圈有没有惊天动地的消息，结果思想开小差，一招仙人摘球搞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