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盘导演生存记 | 新播客·凹凸TO ALL正式上线!

2020年“网盘导演”引发网络热议。这一切,是因为导演蒋能杰用了一种很笨拙的办法,将自己的纪录片作品《矿民、马夫、尘肺病》传到网盘上,分享给网友。这种做法,引起了微博上很多大V的自来水转发,一度攀升到豆瓣实时热门影音第一名,这对于一个独立纪录片来说,实属不易。

“网盘导演”一方面体现了导演对于影片能抵达观众的渴望,另一方面也是独立纪录片行业的无奈,随着国内影展相继取消,影片如何抵达观众?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凹凸镜DOC播客——凹凸TO ALL正式上线,第一期我们邀请到了蒋能杰导演,听他讲述,一个怀揣文学和电影梦想的前留守儿童,如何用影像记录周边发生的故事,拍摄出多部优秀的纪录片作品。

凹凸TO ALL 001 网盘导演生存记

讲述

蒋能杰

主播

Sunny

制作

祁佳宇

茶水

张劳动

背景音乐

半根一 《人们》前奏

出品

凹凸镜DOC

收听方式

凹凸TO ALL  驻扎喜马拉雅电台、小宇宙、Apple Podcasts、网易云音乐,  欢迎订阅关注

时间线提示

01:35 谈新片《一切都会有的》创作

11:35 创作纪录片的初衷

13:35 拍片之外,做乡村公益图书室

18:00 创作方式的变和不变

21:38 网盘导演的由来,独立影像创作环境的恶化

26:30 影片也给拍摄对象带来了一些正向的帮助

27:55 未来的影片计划

30:15 对青年创作者说,片子是拍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31:11 网友质疑问题抛出

以下为播客音频文字版

INTRO

“其实我觉得纪录片还是产生了这一点点的促进和改变。”

“我的作品也好,希望能影响一些人,影响到我们对一个群体对社会固有的看法。

片子是拍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看多了就想拍,拍的话拍什么?就拍最触动我的,那就拍我身边的故事。”

“这个行业不可能给你带来太多的经济收益,可能也要去权衡现实和理想。”

“你了解大部分的智力障碍者和精神障碍者?惹你了吗?不叫你刘斯博叫你什么?帅哥。冰红茶会有的,农夫山泉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此段音频来自蒋能杰导演纪录片《一切都会有的》。

凹凸镜DOC:欢迎来到凹凸TO ALL和你一起触达真实,我是主播sunny。大家好。我是张劳动,第一期节目我们邀请到了去年在互联网上大火的网盘导演蒋能杰来谈一谈他的新片创作以及背后的故事。

蒋能杰:大家好,我叫蒋能杰,湖南人,现在常驻广州,是拍纪录片的。

蒋能杰

凹凸镜DOC:今天我们主要聊两个部分,一个就是关于你的新片,关于心智障碍群体的,还有另一个跟蒋导的创作话题比较相关的,关于网盘导演的话题,还有是一些创作模式的话题。蒋导你如何用两年时间在一家北京公益机构追踪心智障碍者的生活?

蒋能杰:因为我拍片子有一个我先认可这个人,我觉得这个人靠谱,我再去跟他合作做事情,正好她(利智康复中心冯璐),是做心智障碍领域服务的,我是特别认可他们机构的做法,比如他们机构对心智障碍者特别尊重他们,特别尊重人,这是我比较认可的,当然这也是我片子的一个创作方向。核心就讲人权,哪怕是心智障碍者一样享有人权,包括被选择的权利。

凹凸镜DOC:整部片子就拍下来大概的素材量是多少,包括你在这跟拍过程中前期还有是一些沟通,这方面能不能跟我们也聊一下?

蒋能杰:片子我们是18年底,我们就签了合同,公益机构提供不了太多钱,有一点点启动资金,当然它会协助我们拍摄,包括我和我摄影师在机构里面吃住,他们是解决,也跟他们这些人同吃同住。

我们中间有两个摄影师,早期我在跟进,后面我又拍了一部分,中间大部分是我们摄影师拍的,还有我们也让机构的工作人员也拍了一点,我给他一台高清的DV,我们也鼓励他们自己用手机也拍,当然大部分是我们自己拍的,素材片比,将近300:1,大概这个比例。

凹凸镜DOC:后来剪辑花的时间会很多吗?

蒋能杰:这个片子剪得很痛苦,其实我从疫情期间就开始剪了,20年1月份已经开始解决,差不多刚好一周年,去剪辑这个片子,当然中间我是陆陆续续在剪辑,其实我们出来大概好有十几稿,反反复复修改,最开始我们创作是锁定了四个人物,这中间我们就砍掉了一个人物,只有三个人物,到最后成片的时候我又砍掉了一个变成两个人物了,因为当时我还舍不得砍,成片定稿的时候,我们请了一个比较好的朋友叫姚祖彪,他也拍纪录片的,他拍了一个片子叫《天坑》,还挺有名的,他跟我一分析我觉得特别好,所以我们有时拍片子还是要第三方介入,后期他的视角可能更理性一点,像我们这边感情舍不得剪,如果不砍掉人物,这个片子可能100多分钟,砍掉这个人物,还剩八十几分钟,而且我觉得故事更精彩。

凹凸镜DOC:因为我当时看的时候,我觉得主人公这一块,刘浩和刘斯博两个人的特点就非常的明显,而且非常的可爱,怎么选到这两位主人公,刚刚你已经稍微回答了一部分,其实还是有四位在里边的。

蒋能杰:其实选择人物的话,我们是跟合作机构,我们跟他们讲我说,你们要推荐有不同类型的,你不能全部推荐同一个类型。

第二个你要照顾一下男女平等,不能全推荐男的,全部推荐女的,这也不合适。还有一个觉得一定要能愿意出境的,要授权我们使用肖像权去大规模的去传播。

里面具体的故事,一个是我自己去观察,另外一个根据我们一些摄影师拍回来的素材,还有跟摄影师沟通,根据他的反馈,你往哪个人物拍,往哪上面拍,好像这个片子最开始有两个方向,比如拍自主生活还是拍自主就业。

最后拍这个过程过程中,我们就去掉了一块,去掉了自主就业,这一块我们只聚焦于自主生活,你不能啥都想讲,就啥都讲不好,而且前期你不把它砍掉,摄影师时间精力也有一些,你不聚焦到这一块,面面俱到不太可能,而且也花了很多时间精力。

凹凸镜DOC:其实我也是比较好奇,在拍摄过程中,因为我觉得可能心智障碍群体,他们对于镜头会不会有一些好奇或者说抗拒,摄影师在跟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怎么跟他们去建立信任,包括有没有一些比较有意思的故事,可以分享一下。

蒋能杰:其实总体来讲还是很好,我们拍摄这些对象这个机构,他们对我们是特别信任的,他们在我们镜头前面不会去伪装,也不会去刻意的去表演,也不会。其实他们很真诚,也很坦诚,还有可能,我们也很尊重他们,我对我们摄影师要求特别严格,我说你不能冒犯了他们,刚开始介入的时候,我们就好像是他们的一个同事,一个伙伴去先介绍我们认识,再去跟他们相处,跟他们做朋友,后面我们才慢慢拿起机器,跟他讲我们要拍你。

如果拍摄过程中,拍摄对象不舒服,或者有点抗拒,我们应该停止我们的拍摄,最开始他不太习惯我们的镜头,但是后面就已经很习惯了。

《一切都会有的》剧照

凹凸镜DOC:当时片子里面有一段护工李心洁在学校里说到,其实跟心智障碍群体一起生活的人实际上有的时候是剥夺他们最多的人。这一点其实当时我也是有一点触动的。

蒋能杰:其实我们很多教育,没有回归到人的教育,没有回归到常识教育,我们教育甚至有一种丛林社会的教育,在竞争,他们看不起穷人或者弱势群体,所以其实我们很多问题还是出自于教育,急功近利,包括在心智障碍的群体,他们父母应该也好,像浩哥他觉得可能没那么焦虑,他父母特别有耐心,像斯博他父母有点焦虑,当然你这种焦虑你会传递给孩子,让孩子焦虑,父母焦虑,你说孩子不焦虑,很多问题来自于家庭,来自于父母,来自陪伴最久的人。

其实这个片子对我的影响,也是我也在思考反思我自己,我在生活中是不是剥夺我很多孩子的一个选择的权利。我在教育我的孩子的时候,其实也影响到我,在我生活中我足够的去尊重这些人,或者前面有一些人或者他有急事或者什么他很慢我是不是有耐心去等待。

凹凸镜DOC:是的。其实我觉得刚刚讲到,包括我们社会上对残障人士的一些公共设施什么的,因为我在英国也是,我们没有待很久,去年来读研究生,我也发现,在英国他们的很多场所都会有这种盲道,还有一些残障人士用的电梯,还有是明显的标识,能够看到很多人他是在这个空间里面是可以进行生活的,可以出现的,而不是只是待在家里面的。

蒋能杰:我记得我们去日本考察的时候,我们特意去看日本的卫生间,不是日本的马桶很有名嘛,首先是卫生间里面也有盲道,盲文,还有去的时候卫生间里面有儿童使用的,我们好多卫生间是没有儿童使用的,我只考察男生的,尿尿的马桶它比成人的会低很多,也方便我们儿童也可以去尿尿,我们可能很多卫生间没有照顾到的,女生她们去到女生的卫生间,她说里面有照顾的孕妇和带有婴儿的。

凹凸镜DOC:一个孕妇的专用间,它会有一个平板可以展开来,你可以在上面帮婴儿换尿布,空间也还会大一点。

蒋能杰:你可以把小孩放在那里,你可以去上厕所,不用抱着上厕所。其实我们相关的设施,我们有一些城市其实也有,像我们现在地铁上面其实很多方面做的也很好,当时我们也没有充分利用或者其实这也是一个文明的标志,文明的标志并不是我们要强者有多强,富裕的人有多富裕有多奢华,当时我们也没有文明的标志是,我们怎样去照顾我们的弱势群体,我们的底层人士,哪怕底层人士也有享有最基本的人权,享有最基本的教育权,生存的权利。

凹凸镜DOC:这个片子你是在春节之前放出来的,现在过完春节一阵子了,你觉得这个过程中得到反响怎么样?后面有一些受到的关注,或者是观众的一些反馈,感觉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蒋能杰: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把片子给放出来,因为我每年有自己计划的,2020年的计划这个片子要做出来,要把它推出来,因为2021年有新的计划和工作,我的片子没有太多宣发费用,又没有太多人手去忙这个事情,我就只能自己去公开自己去推,自己推出去以后能有什么反响,不是我最重点要做的事情,我重点要做的事情是要拍下一部片子,去创作,所以我这个片子放出来以后,可能我就鼓励大家去传播,特别是相关领域的,心智障碍领域的或者残联部门,包括我们政府相关部门,其实我希望影响到他,包括希望影响民众,当我们生活中面对这个群体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有更多的同理心更包容,所以这是我们的一个愿望。

这个片子传播出去还是有一部分观众他还是看完给我们票钱,我们一直倡导付费,尊重劳动成果,一般是9块钱,学生还可以半价,4块5,也有好多看来不给钱,凹凸镜DOC也发了,所以特别感谢这种公益题材,只有去传播才能影响更多的人,要不我放在抽屉里面也没价值,也产生不了价值,影响不了人,只有这样才会延续他的生命力,所以他就放出来。

蒋能杰朋友圈截图

凹凸镜DOC:我觉得蒋导可以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之前的创作历程,早期的影片题材其实都是留守儿童,还有抗战老兵这个系列,能不能讲讲你是,怎么踏上纪录片创作之路的?

蒋能杰:我中学时候是喜欢文学,就喜欢看书,看了很多书,就是文学作品,包括八九十年代写的伤痕文学,当年下放知青,我很羡慕那个年代特别繁荣,百花齐放,当然这些作品其实也很影响到我,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我还去写东西去投稿,经常遭遇退稿,其实文笔也很大,喜欢看好喜爱还是两码事。

这种影响到我大学我大学就很疯狂喜欢电影,其实发现文学跟电影的魅力,它们之间是有关联的,比如八九十年代很多影视作品就改编于文学作品,它是母体,比如莫言的《红高粱》,余华的《活着》,包括谢晋的好多作品也是张艺谋早期作品。

我大学学的是工业设计,但是我很明确以后我不会干这个,当然我也不好意思跟我同学讲,我毕业以后我想当导演,我想拍电影,想拍纪录片,我怕他们笑话我,当然我关系比较好的人,他们还是知道我想干嘛,因为我整天忙这个事情,泡图书馆看书,看电影看,看多了就想拍,就拍最触动过的,成本最低的,最容易介入的片子,拍我身边的那种什么,我回到我们自己村,拍很多乡村题材。

凹凸镜DOC:因为其实我觉得蒋导你现在虽然出来,我觉得你对家乡的反哺,我们都能看到的,我也知道你在做公益图书馆这一块,因为我自己之前也是学图书馆学的,所以我觉得真的是非常难得,能够在乡村里面设置这样一些的乡村图书室,给那些孩子一个空间或者是场所,正好也想问一下,10年你在拍摄过程中对现在的农村问题的一些现状,有没有一些可以分享的?包括图书室这个想法,你也是怎么想到去设立这个图书室的?

蒋能杰:很简单,很多人以为我做这个事情有什么崇高的目的,崇高的愿望没有,小时候喜欢看什么书看,甚至于把哥哥姐姐的什么书,历史地理书,当课外读物来读后来我的关于乡村题材片子就带来很多资源,有些人往我们村里寄书,我后来想想最开始是直接给孩子们让他们相互交换,到了后来我就想能不能做一个乡村图书馆就去做了,而且我们把这个想法一讲,很多朋友会特别相信我,会给我捐钱,但是一下子就筹了几千块钱,我们现在做四家,我们运营的。

凹凸镜DOC:现在图书室都是设置在你的乡村吗?

蒋能杰:在周边,我们都是在我们县里面,第一家是在我们村里面,在我家一楼,第二家是在我们镇上,还有其他在我们周边的乡镇,很多是我们母校的门口,我们在当地注册书店,我可以不收孩子们的费用,我们在学校门口一个图书管理员来运营。孩子们上学方式可以经过方便他们借书看书。当然我们星期六星期天要开放,孩子们放假,希望有一个看书的地方,我们星期二星期四是闭关的,所以现在我们运营4年多,现在有3000孩子办借书证。

我们规模最大的一家有200平方米,他们周边有三所学校,就有三四千学生,位置很重要,再一个我们也是做一些活动,比如读书会,放映会,一些活动吸引他们来,而且他借书是免费的,一块钱办个接收证其实是免费的,我们有规章制度,比如比如他不能接受不能超20天,还有你一次不能超两本,要借下一本要把上一次的给还回来,再一个我们管理员还是靠我一年我的任务就是干嘛,要去化缘,把这些运费用房租,图书管理员工资加一起,一年大概十几二十万,我要把它找到,但是我也不想做太多,因为我是一拍片子,只是可能是拍了反映很多社会问题,包括以前乡村问题或者可能就老呈现问题,提出问题能不能力所能及,做这些事情,减少我一些负罪感。

好像很多人动不动喜欢站在道德的高度问你这个问题怎么解决,问我怎么解决教育问题,问教育部门,医疗问题可以问卫生部门问我,我就是一个拍片的,力所能及能做多少做多少,我要做更多事情,我就希望我强大自己,我真正做企业我就可以做更多的工作,我只能力所能及能做,做多少做多少。

凹凸镜DOC:太实在了,因为我知道讲到你之前还有一部剧情片,《矮婆》在5年前也拍摄完成了,可能很多观众他并不是了解你也拍这个剧情片,而且还是拿到龙标的,但是目前还是通过网盘和线上摆摊的方式进行独立的发行销售,而且我们也看到你的新片《一切都会有的》,出来之后后期也特别忙,肯定很多信息,也看到你朋友圈说,你也邀请了你之前的主人,纪录片的主人公小云,来参与帮忙。

我也想问一下怎么想到让她参与进来的,包括你现在跟一些拍摄对象的联系还多吗?

蒋能杰:我跟我的拍摄对象,其实我们关系是特别好的,我们彼此是很信任的。我们拍摄我以前片子,《村小的孩子》的主人,电影《矮婆》的主角蒋云洁,他们家庭可能也比较贫困,正好我比较忙回老家,她家离我家也很近,我就让她过来帮忙勤工俭学,她来帮忙的话,我就教她,相当于实习,而且我给她实习100块钱一天,她正好寒假也可以工作20天,我们给了她2000块钱,相当于补贴她的生活,我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补贴,让她劳动所得。

不是捐赠多少钱,我觉得这种方式更好,就让她去赚点钱,补贴她的生活。当然如果她生活像是真的比较困难,我身边还是有一些朋友会资助她,但是我不希望太多钱,去帮助一个孩子,怕好心干坏事,所以我是希望这种形式去帮助到他们,让她去学一些东西,你看电影《矮婆》花了100多万负债好几年了,四五年不在几十万,每一年还一点,压力很大,我觉得电影就应该自由的。

蒋能杰工作照

凹凸镜DOC:蒋导我也很好奇,你的纪录片较镜头贴近人物的,你有没有想过用其他的一些创作方式,或者说不一样的美学的手法去拍摄,还是说你主要是追求真实,先是把情感和生活记录下来。

蒋能杰:其实我的片子这10年以后我觉得也没有太大突破,但是我也在想后面怎么去突破一下,美学也好,因为我的片子都是那种老老实实讲故事的,深入到我们的拍摄对象,生活和家庭,或者深入到这个群体再去做一些创作,相处生活式的那种,后面我也在思考那个片子有什么突破,很多人讲我很高产,我不知道后面我可不可以去放慢一下脚,不去思考我接下来的创作,这是我接下来要思考的东西。

所以很多人找我拍片,我说好多东西不是你说拍就拍的,还得花钱,我老关注社会问题,他说这个问题能不能关注?帮助一下你不能因为社会问题的改善和解决,你不能指望拍片的导演,这太扯了,所以它更主要是一个记录,所以我说你跟关键你当今环境,你拍老拍这种东西你也没法活命,我还得要解决自己的生存,我能做的就是把我这个片子拍好,而且像创作拍片又不是工厂流水线生产,你做多的话,你时间精力没保证的话,肯定是你作品质量是很难有保证。

凹凸镜DOC:现在你是有团队一起在做吗?

蒋能杰:以前还有一个小团队有七八个人,疫情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参与了,你养长对话你得要发工资的,你做的很多都是一些不挣钱的活,你怎么给他发你在这行业混了这么多年,需要什么样的摄影师,什么样的风格?您是多少钱一天或者500、800、1000块钱一天,身边还是有这种,再一个我们有基本固定的合作伙伴,为什么我不喜欢换摄影师?可能说我来给你们拍拍,不用请开玩笑,我们的拍摄对象,我们的片子都有固定的摄影师,我们的被拍对象跟我们的摄影师都已经习惯了,形成那种信任关系。

你突然跑过去,把我们这种信任关系搞坏了,而且很多人,你拍广告拍的好,拍电影拍什么,你拍这种片不一定拍的好,你能不能静下心来去观察跟他们相处,去发现去记录,不一定,你可能构图好看,但是纪录片不是讲这个的纪录片,更考验的是人与人之间相处,你会不会做人。那种敏锐性,故事发生的时候,你第一时间站好位置,拿起机器把它记录下来,这是最需要这方面的要求更高。

凹凸镜DOC:我觉得纪录片可能最重要的就是拍摄者,首先你要去理解他人,去产生同理性,而不是所谓的拍的好不好看。

蒋能杰:我不是让你去拍,拿回来一堆漂亮的空镜头,你要去观察去记录他生活的细节,生活的小故事,因为我片子不是那种,很多设计安排很多漂亮的空镜头,最后用很多旁白解说,用很多音乐就完成了,不是的,不同类型的片子,不同的拍法,不同导演的风格,你要满足我的要求。

凹凸镜DOC:下面这一部分可能是关于一个大的独立纪录片的生态,尤其是包括想谈一下去年突然火起来的网盘导演的现象,我们都知道之前其实已经有一些独立导演,他们愿意把自己的片子早期的拿出来流传在网络上,因为审查的原因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我其实印象中你当时把你的片子很早就放在网上给大家看了,当时发网盘资源的想法是怎么样的?而且到后期其实我们看到大家也说你是在豆瓣上蹲点给想看的人发资源,想问一下当时是怎么样的想法?

蒋能杰:我分享资源片源,不是现在分享,我之前也分享,如果你拍的是公益题材,是一个关注很大社会问题,你拍完以后只有传播才会有价值,才会延续作品的生命,所以一般人问我要我都会给的。

我们做独立影像的片子,现在审查越来越严格,我们片子是很难有渠道或者正常渠道跟大家见面的。

我们以前还通过影展,现在稍微有独立姿态的影展好多都已经没了,就关闭了,影展影响力并不能那么大,一个独立影像工作者自娱自乐,自娱自乐都不行了,还有以前视频网站,我们是可以大的视频网站都可以去发片子上去,可以正常公开的,比如腾讯爱奇艺什么的,他都可以,现在稍微一点独立姿态,批判精神的片子,发上去就把你删了,现在都没一个大的视频网站肯播放。大家看了还是通过一些网盘下载,片子没那么恐怖,他就反映一些社会问题,所以我们创作者,拍完片子并不是我们要放抽屉里面,有什么记录历史文献价值,我们还是希望它传播是能给到观众,观众为什么喜欢一些独立影像作品,各种渠道和资源转说明是有这个需求的。

只是掐断了中间这个过程,当然这也恰当了很多做独立影像的一个经济来源,如果你能全部能去发行,能去销售,才能回收一些成本,为什么独立项目做的越来越糙,成本越来越低,为什么没法活没法良性循环。很多人把这片再好,主要是因为疫情,大家约不了会也逛不了街,可能刷抖音刷累了,有些稍微能静下心来看片子的,把这个片子看了,觉得还不错,我也很鼓励大家去传播,这样才会影响。

凹凸镜DOC:其实我也在想说“网盘导演”这个标签你自己是怎么看的?因为现在我们在互联网的时代,有的时候因为某些热度产生的关注,可能会引来很多正面负面的问题都会随之而来。

蒋能杰:“网盘导演”,无所谓了,包括友善的批评,或者质疑。

蒋能杰豆瓣私信网友分享网盘链接

凹凸镜DOC:我印象当时比较深的是,因为那个片子出来之后我也看了,我是看到豆瓣上有一些人开,但是评论太阴暗了,怎么不去拍光明正面的内容,还有微博上也有一些人这样说,我觉得真的是内容还不少。

蒋能杰:这一类人还不少,但是你看到这个国家强大的一面,繁荣富强,但是我经常生活在乡村,在社会里我看到脆弱的一面,你去干你的歌颂,我用片子去为比较困难的人发点深,我要跟你一样互相包容就可以。非得要我跟你一样,我觉得太较真也没意思了,所以说我跟一帮朋友吃饭聊天说,活得太明白就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就没劲了。

凹凸镜DOC:我觉得看纪录片的时候,可能有些题材确实很压抑或很沉重,可能我之前也没有了解过,但是我有的时候反而能让我获得一种温度,让我去产生同理心去理解别人,好像那种绝望里面深处的一些希望对我自己来说,我觉得是特别重要。

蒋能杰:对,我父母以前是农民工,我现在去工厂看到那种上班下班,那些成群的人,我觉得特别亲切,因为我父母当然就是这种我们在我生活中,社区我看到捡垃圾的,我也有事把垃圾分一下类,把可以卖钱的可以回收的我就放在一起,但是我会丢到垃圾桶里面,我可能放垃圾桶的盖子上面或者旁边,意思就是让他们不要往垃圾堆里面去掏去找我有时候我,看到捡垃圾我就故意留给他,他们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凹凸镜DOC:我是在想到导演刚刚你觉得好像你片子拍出来之后,不太想说能够产生什么改变,但我其实之前像矿夫那部片子,我看到后来也有说湖南省卫计委他们好像发布了一些通知,说要对尘肺病人进行医疗救助的行动,其实我觉得纪录片还是产生了一点点的促进和改变,我觉得挺好的。

蒋能杰:我们伟大的网友、影迷、豆友,他们的功劳,他们让这个片子全部在更广,包括一些自媒体,这个片子去影响一些政策,因为我是后面才知道,卫计委开会针对湖南省尘肺病群体拨款了1.5个亿去救助这个群体,给他们更多的医疗报销,后来很多人发给我,我们当地的政策,他们在摸底,我们这个地方有多少人,因为钱落实下去要分配,而且他有预算,大家报上去他们在摸底有多少尘肺病,我觉得纳税人钱就应该更好的去挂在这上面去,很多非法开采去得这个病的人还是相对比例相当少的。

很多是开修高速公路盖房子基础设施,他们付出了健康,甚至于生命代价,纳税人钱应该更好去回顾给他们,不要因为这种才会因为因病致贫,让很多人去返贫,要精准扶贫。其实这是很好的,媒体是如果让他们讲点话发点声,其实他对社会的健康发展,让我们政府更高效,其实它是有推动作用的,良性的互动。

凹凸镜DOC: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创作计划可以讲一下,让大家期待一下。

蒋能杰:其他片子还在拍。比如我们在乡村还拍了两个,我们拍了十几年,现在十一二年了,一个留守儿童的成长,从09年拍到现在,估计有将近1000个小时的素材,因为就借着一个孩子成长,他可能以前是留守儿童,后来又成为农民工了,他就可以结婚。他的孩子会不会面临再次被留守,可能这个片子我可能要重点做一做,也在创作一个片子。

凹凸镜DOC:时间跨度确实挺长的,感觉要拍一生。

蒋能杰:从09年到现在已经拍12年了,这是比较有意思的,因为有时候我自己拍,有时候就在我们村里,叫我摄影师去看,积攒的素材特别有意思,我觉得记录一个大时代变化里面家庭个人的一个成长,讲述时代变迁,生活的变化,乡村的一些变化,还有一个可能在酝酿一个剧情变化,但是什么时候拍我也不知道。

凹凸镜DOC:现在也有很多新的年轻创作者,他们也在就做纪录片,有没有什么想和他们说的,或者是一些普通的观点?

蒋能杰: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今年36,我是拍的比较早,也有作品,因为有作品后面要路才好走,但是持续出作品其实独立影响的独立进入平台也比较少,年轻创作者你就考虑清楚,这个行业可能没法给你带来太多经济收益,当然可能你也要去觉得很现实的理想,光现实也不行,反正不开心,光理想也不行,然后去活。

找到适合自己的一种方式就能能生活的下去也能除了自己想做的片子,需要自己思考的,你平衡好了,你才会是让你自己生活也好,好像你刚才聊的一个问题改变社会,改变世界,改变不了,改变太难了,我也不想被这个社会被这个世界改变太多,我的作品也好,希望能影响一些人,影响我们对一个群体,对社会固有的看法。

我们还有一群人生活得很艰难,年轻创作们,片子是拍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多行动、多动手,多思考、多观察,一步一步来,要不你也太自私了,光为你的理想,家庭生活照顾不到,这不叫理想。

凹凸镜DOC:可能有的时候拍纪录片会不会也成为一种比较疗愈的过程,在那个过程中去了解一些人,去抛开我们以前可能也对他们有了一些偏见,一些标签,重新认识他们是谁。

蒋能杰:重新认识我自己,为什么我很感谢独立纪录片,包括很多独立影像工作者拍的作品去影响到我。我发现原来我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去表达自己,去发出自己的声音,而且还让我有点有一点独立思考能力,让我有一点智慧,影响到我,包括我对社会,对当今教育,比如心智障碍拍性少数群体更好去了解他们。

凹凸镜DOC:影片放到网上以后,除了得到一些好评以外,也有一些质疑。我挑选其中几个比较有代表性的问题问一下导演,提示本问题不代表本播客观点。

比如刚才你说现在广州生活钱很难挣,有网友认为你因为这个片子放到网上去观看量很高,很多打赏,你赚了很多钱。

蒋能杰:很多钱吗?好像没有很多至少让我以前拍片子的钱已经还清了,凭什么我不可以挣钱,我凭什么劳动所得,人家看完片子眼前不应该的,我凭什么这个行业要过得很苦,我拍片投入了钱,估计比如说在广州买房,我在深圳估计都能买房,好多钱当然我都投入到拍片子里面了,我10年拍片中有8年负债,所以这些人见不了人家好,他可能对我个人有偏见,他可能觉得反正这个社会问题了,我也无所谓了。

凹凸镜DOC:下一个质疑,你通过互联网网盘导演这种称呼,实际上是蓄谋已久的,你联系了很多KOL,大V为帮你转发,造势是为了这个事情传到网上去,是这样的吗?

蒋能杰:矿民,我没有联系什么媒体,很多是媒体联系的我,《一切都会有的》,我联系了一些,包括我还找了凹凸镜DOC,我觉得你们你们的粉丝质量特别高,片子出来,我联系人帮我宣传推广,需要发,没问题。我觉得至少让我片子去更好的去传播,也希望更多人看到以后给个票钱,票钱不多,9块钱一部。

记得打赏票钱,我觉得9块钱现在可能吃顿饭都要超过9块钱。网络看片一般也就这个价,我学生还让他4块5了,如果他说他没钱,请你看了,当然你可不要太拽,好像我欠你的,我可能就不会给。

凹凸镜DOC:你这样做一个把片源放到网上去,实际上在破坏一些游戏规则,因为现在都开始付费观影,包括蔡明亮的《日子》也要打击盗版,然后你就主动的把正版放到网上,是不是在破坏一种游戏规则,你懂不懂规矩?

蒋能杰:这个片子我是有这个权利,相当于我是有版权。包括投资支持我们拍这个片子的,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去传播,没有说要更多去,要回收多少成本,或者赚多少钱,包括我的初心也是这样,希望我们片子去让更多人去看,去影响更多的,当然还有因为我们这种片子之前全部才会影响到更多人。

本来我们做独立影像的片子,特别很多很优秀的作品,现在通过正常途径是很难到达公众的,比如电影院,视频网站,比如说他花钱买了,发上去不删了就不错了,已经很困难了,我希望我们的一些优秀的独立影像作品能更多去到达,影响大家,当然我也在倡导让大家去付费尊重劳动成果,去支持创作,我已经多次讲到,我想我的情况没有破坏大家对版权意识的尊重,希望不要对这个行业有负面影响。

所以这事我也解释了,从我手上拿过来片子不是盗版,我授权给大家去做,当然有些片子我没有去正式公开,有些是公益题材或者成本比较低,我可以这么操作,还是有一些人会来支持。

凹凸镜DOC:还有一种就是说你片子里的人就是非法采矿,这种人不值得同情。

蒋能杰:这帮人可能他们生活太优越了,没法体验到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他们面临的困境,我们的立场不同,主要我们所接受信息不一样,所接受的一些资源教育不同。

凹凸镜DOC:网上最过分的我看你的截图了,拍这种题材的导演就应该抓起来,为了拿国外的奖,这种质疑。

蒋能杰:这种人就是不关心家丑,只是关心一个外长,我们这个世界共同体世界的问题,包括留守儿童问题,农民工问题,包括一些疫情,我没法这些人去说,这是我以前比较在意,现在无所谓。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