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侬要听得懂
朗读：与人为善
惑斋
语言文字不过是叫“人”的灵长类动物，继开发语言后为之配套发明的记录符号；方言乃是语言新陈代谢过程中一时一地的历史积存、甚至可以说是“活化石”……
昨半夜梦醒，乃得一题曰“侬要听得懂”，言沪语中使用频率颇高、语义正反兼容之“真要死（音si 平声）快了”一语之“妙”；成千字小文一篇，为拟续写的《侬要写得对》开篇。
日前我曾愤言：上海现在已经沒有一个“人”了：那么多的所谓“老上海”一写就是“上海宁”；可怜他们率意地以字记音、以为时髦。实际上，“重视方言”的闹剧已经成功地制造了一支庞大的“新文盲突击队”……他们正与各种老文盲、半文盲们热情会师抱团，使本来就渐已褪尽“典雅”芳馨的“当代汉语”变得粗糙可怕，非驴非马。
是贴上《侬要听得懂》：
侬要听得懂
——沪语趣谈
有交关上海闲话侬一定先要听得懂，再能讲得对，否则勿谈会闹误会，弄得勿好还会出事体——
譬方讲，有个朋友勒屋里过生日，有个请来吃寿面的要好朋友入勿得知，进门一看到庆贺场面晓得自家失礼了，伊会拍着脑袋叫起来：“喔哟！是侬做大寿啊？真要死（音si）快了：我一点勿晓得空手来了……”
外乡人一听可能会大惊失色：就算朋友再好，人家过生日的吉时良辰哪能好讲迭种“触霉头闲话”？接下来伊会更加吃惊，朋友一家门会统统围上来表示欢迎，好像得到了最美好的祝愿。
老上海啥人勿晓得“真要死快了”是沪语中出现频率蛮高的口头语，有多重“内涵”；刚刚听到的“真要死快了”只不过是迭位老朋友表示对自家失礼的责怪；大家围上去欢迎，也就是表示老朋友“空手来”毫无关系，勿必当真讲自家“真要死快了”。
迭个就是上海闲话当中有趣的“一语多义”现象——所以，勒上海攀谈当中，听话勿单要听“音”，还更加要知“义”。
“真要死快了”在吃惊时使用，可以表示简直难以置信：“啥么事？！迭条鱼剖好个把钟头了，放进煎锅还会跳？真要死快了！”这里的“死”是讲这条鱼不可思议竟还“活”着……
“真要死快了”在叹为观止时使用，可以表示自家孤陋寡闻：“我活了迭把年纪，从来没有听到过老母鸡早上会打鸣。真要死快了”这里的“死”是讲母鸡竟一反常理，具有如此“特异功能”……
“真要死快了”在懊悔痛失良机时使用，表示对时不再来的追悔莫及：“我买的彩票和大奖只差一位号码，早晓得抢先付好铜鈿早一步拿到手，今朝要笑勿动了。真要死快了！”这里的“死”当然是怪自家“慢了一拍”只好与“发财”失之交臂……
“真要死快了”甚至还可以在特定环境中为“模拟明星”者点赞：“乖乖！我刚看到侬，还以为是佟大为、范冰冰来了呢！真要死快了！”这里的“死”看似怪自己眼钝，实际上就把陌生朋友一记头“捧”到云里雾里，把两家头的“距离感”拉到了0……
当然，在各式各样的“语境”中它还会有种种别的“妙用”，但总的看来，迭句“真要死快了”，总归是一种强烈真挚的情绪流露；如果加上使用者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自然配合，讲者会觉得淋漓痛快，听者也会因为心领神会而受其感染。
要提醒的是：“真要死快了”在与年长者说话和吉庆场合应该当作“忌语”，因为“死”毕竟不是什么“好字眼”——虽然上海人常说“我今朝开心死（音sa）了！”“侬哪能有点死(音si)样怪气？”……上海闲话中迭个“死”字从“音”到“义”实在是“活”得很！要“听得懂”才能“用得好”；绝对勿好“瞎来来”。
2016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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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