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你打过锣吗
打锣的
刘述涛
在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各个城市都能见到这么一群年轻人,他们走在大街上耀武扬威的一个一个,三句不合,就对人喊捶喊打。除了打打杀杀之外,还爱偷鸡摸狗,或开赌场,或玩骗术,反正都是一群不务正业,混社会混江湖的人。
遂川县也不例外,总有那么一群人,穿着大喇叭裤,嘴里哼着港台那边刚刚流行过来的歌曲,在电影院门口追来打去,看谁不顺眼,就碰人一下,撞人一下,如果被撞的人不服气,马上一场斗殴就打起来了。
我们把这样在城市之中四处出没,又没正事,天天乱串乱逛,惹事不断的年轻人,称之为“打锣的”人。老百姓对于打锣的,一般都避之不及,惹上了,旁边的人也会善意提醒,这都是一群短命仔,打锣的,少惹为妙,少恰盐,少喝水!
也有不怕的,我就见过一位挑着一担鸭子到县城里卖的大爷。
那一天,这位大爷挑着一担麻鸭,行走在电影院门口,一群打锣的见大爷笼里的鸭又壮又肥,就想恰霸王餐,让大爷放下鸭担子,一群人冲上去,就想抢起一只只的鸭子就走。哪知道,卖鸭的大爷却懂得打“五百钱”,随手往他们的手上一点,他们的手又酸又痛,还有一位被点之后,竟半步难行。他们吓住了,这才如梦初醒,混江湖遇上高手,一个个又是下跪又是作揖,大爷却是不计较,把他们手里的鸭子一只只丢回鸭笼里,挑起担子,头也不回的往农贸市场卖鸭去了。
还有在我们四里街上,也有一位不知道天子地在哪个地方的打锣的。要说起来,他的名号也还响,叫做“剁脑鬼”。我们知道一般在街面上打锣的,都得有一个很响亮的外号,就像锣声一样,能够响彻大地,让人听了为之一震。只是他们的外号,再响亮,也没有什么文化内涵,直接从名号就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如我们常听到的“龙哥”、“老蛮”、“虎崽”,“老坏”,还有就是直接用瓜果疏菜的名字作为外号,什么“冬瓜”、“南瓜”、“竹篙”、“鱼仔”“吊仔”。
每每听到这样的外号,我就会想到《水浒传》里的那108位好汉,那名字取的,一个个都是那么的有文化,有内涵,像宋江,人送外号“及时雨”;吴用,外号“智多星”;武松,人称为“行者”;鲁智深,“花和尚”。那外号,要几生动有几生动,要几味道有几味道。而金庸笔下那些行走江湖之人,那更是了不得,像最著名的《射雕英雄传》里的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再加上老顽童周伯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说,现如今的文学艺术同古人一比,倒退的不是一步二步,而是千万步,打锣的也是一样,同古代行走江湖,码头街市上的英雄好汉一比,那更是没法比,古代的英雄好汉,哪一个人走出来,不是讲诚讲义讲忠?现如今,谁还讲这个人,只讲谁更无情,谁更不要命,谁更凶狠,谁更脸皮厚,谁更不认亲爹娘。
应该说,四里那剁脑鬼,一听外号,就不会是什么好人,对爹娘喊捶喊打,对他人绝情绝义,这才落得这么一个“剁脑鬼”的外号。
那一年,剁脑鬼在老街上收保护费。
要说起来,我们国家经过1983年的严打之后,就应该没有什么打锣的,收保护费的人了。都知道1987年的改革开放之风一起,再加上不管是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口号一提。整个社会一下子沸腾起来,为了钱,许多人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择手段,而那时候的公安警察天天抓大案都抓不停,人手又少,再加上有些人也自己涉黑,于是,打锣的反而是越来越多。
在这里提到1983年的严打,又不得不提到“二王”两兄弟,有人在传,说那一年,二王两兄弟逃窜到了遂川,还在105国道上吃了一顿饭,餐馆的老板看过二王的通辑令。这二王的通辑令,是新中国有史以来,颁发的第一张悬赏通辑令。老板也想拿到悬赏的钱,那可是一大笔钱呀。谁晓得这电话一打,对方一听,马上说,慢点,不要急,你先确定是不是二王,我们也先开个会,布置一下。这一布置,二个小时过去了,老板哪会知道,说布置一下的人也害怕,早都知道二王是亡命之徒,哪里又敢真正向前。要说二王是不是真的来过遂川,最后也没有人去考证,但二王逃到江西的广昌的一座山上,由公安、武警、军队、民兵组成的近三万人的围剿队伍(包括武汉空军部队的一架直升机),形成了四个包围圈,将二王击毙的事,倒是真的。
二王成为后来年代,那些打锣的榜样,动不动打锣的就喊,跌倒不怕卵向天,怕股卵,大不了像二王那样,死一回。也正是这样不怕死的精神在心里着怪,我见过两伙打锣的,真的像电影《老炮儿》里那样,在荒郊野地里约战。双方拿着明晃晃的大砍刀,你砍我,我砍你!反正命也不是爹娘给的,是自己一场一场砍下来的。
剁脑鬼的名头,也是这么砍出来的,在江湖中行走,不是你砍我,就是我砍人,但要砍的一定是名头比自己大的人,否则就无法混,也无法立足。剁脑鬼终于砍成了老街上收保护费的。在那个年代,来老街上摆摊,不管是你是卖狗皮膏药,还是卖大力丸的,或者是卖老鼠药,肥猪粉的,都得向剁脑鬼进贡,得到剁脑鬼的首肯,你才能够在老街上摆。
有一天,来了一对跑江湖的父女,两人在老街一边练一边大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这时候,剁脑鬼来了,砸了人家的摊,还不让人走,这时那位父亲拿出一叠钱递到剁脑鬼的手上,临走时,也轻轻拍了剁脑鬼的肩膀一下说,这做人,还是不能够做得这么绝。
剁脑鬼哪管绝不绝,拿着这叠钱,想着的是给那个女人花。等到那对父女走了没两天,剁脑鬼的肩膀就伸不起来,疼得他哭爹喊娘。爹娘听了却暗自高兴,同人说,这打爹骂娘死绝良心的,这下晓得苦恰了。
剁脑鬼还真的晓得苦了,找人来看,一个个都看不了,最后找到挑鸭子去卖的那位老人,那位老人揭起剁脑鬼的衣服一看,摇着头说,迟了。
从此,剁脑鬼打药不断,恰了三年,还是把一条命给送了。
另还想多说几句,就昆山那反杀者的故事,早在九十年代就在遂川县上演过,那一年,南昌佬的一辆长途客车,是由南昌打锣名气很大的“八大金刚”控制的,这八大金钢的这辆长途客车专跑广东,在路上除了宰客,还喊捶喊打,三句不合,就把客人的钱财洗空,丢到路上。谁会知道会碰上遂川县一位更不怕死的,先是忍着,等到105国道遂川段时,叫开门后,直接用腰上别着的三角刀捅死“八大金刚中的一位,另几位竟然是怕死的遇上不要命的,竟不敢上前。
所以说,锣不是那么好打的,江湖也不是那么好混的,锅是铁打的,馍是面做的,有些道理是天老爷定的,改不了,不是不报,是时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