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快评】陈平凹/洞幽烛微师恩永垂 / 四六文摘

洞幽烛微师恩永垂

解读军旅作家邹和阳乡情散文《星空的烛光》

作者：陈平凹

近读军旅作家邹和阳先生乡情散文新作《星空的烛光》，深为文中的“松爹”这个人物所打动。他博学多才的国学造诣、特殊年代饱受磨难的坎坷经历，不禁令我想起了我的外公，也是一位有着同样经历、出身地主家庭、成份不好的读书人。

按作者的原话来说，《星空的烛光》的主旨是要体现尊师尊老、弘扬国学，依我看这个写作目的已然达到，更主要的特色还在于写活了“松爹”这个迥异于普通乡民的传统乡绅阶层知识分子。他的一颦一笑、递“红桔牌”香烟的神态、为村民们讲解对联故事的场面等等，无不绘声绘色，历历如在眼前。概而言之，可以用“洞幽烛微，师恩永垂”这八个字来形容。

洞幽烛微，见微知著，写出了特殊年代背景下乡村小人物的命运。我们知道，人不仅是一个自然人，更重要的他是一个社会人，因此人物的个性是由不同的社会背景、人际环境、人生经历、学识、年龄等诸多因素决定的。《星空的烛光》一文难得的是，通过众多小的生活细节，不动声色地将上世纪70年代的那种时代感、沧桑感、命运感刻画得十分深刻。

比如，文中多处提到的“红桔牌”香烟以及“南瓜子”的谐称，就是其中一例。在那个习惯抽自制卷烟的年代，能抽得上“红桔牌”香烟当然能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虽然这种烟也是经济型香烟，但在当时落后的农村，也是讲究一定身份的人才会去抽的。而本文主人公“松爹”无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出身地主家庭，有着深厚的国学文化功底，小小的一支香烟，彰显出儒雅闲适之风，就将他与普通乡民鲜明的差异化个性区分了开来，可谓泾渭分明。文中也提到“我”那位当小学教员的哥哥去请教“松爹”诗词问题时，就常常带了“红桔牌”香烟过去。

再比如“豌豆苗”，这在湘北农村本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经济作物，然而在那个特殊年代里，竟然成为了“松爹”罹难的导火索。起因就在于，“红袖装”们认定“松爹”偷了生产队的“豌豆苗”，故而对其进行了严厉的“改造和专政”，而这也成为了压倒“松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为维护师道尊严而宁愿选择自杀身亡的悲剧命运的一个活的见证，倔强、宁折不弯的个性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师恩永垂，形神兼备，写出了一曲最后的乡绅阶层文化人的挽歌。众所周知，在那个十年浩劫中，乡村社会除了地主、富农等成份的人以外，老师、先生之类的小知识分子也是在“极左”风之下备受打压的，被蔑称为“臭老九”。很不幸“松爹”就是一位这样的颇懂诗词对联国学的兼有地主成份的传统乡村知识分子，在历经了迫害逃难之后，依然保持着对诗词对联的浓厚兴趣，并且在乡村社会进行发扬光大。然而很幸运的是，特殊年代里乡村社会的乡民们依然淳朴，没有受到完全的“左倾”流毒，对于“松爹”的态度是“很客气”，“母亲忙着泡茶，父亲不停地给松爹敬'喇叭筒’”，这是荒唐岁月里最为难得的一抹人性美的温情场景。文章中提到了一处“松爹”饶有兴味地讲述一位秀才与小姐巧对对联的故事，接下来是“我”的猜想：“也许是松爹自身的写照。他有一爱妻，秀外慧中，大家闺秀，同他一样饱读诗书”，这段话以形神兼备的描写将“松爹”的妻子进行了描述，实际上也是侧面对“松爹”的儒雅气质展示，也是“我”对“松爹”原本面目模糊的印象之外，关于这位耕读传家遗风的最后传承者的真实印记。

本文的一大显著特色是穿插了不少的对联诗词，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也给文章抹上了一层亮色。随便举上其中几例，无不令文章生色，比如，“野地雪山谁是伴?可人幸有一枝梅”，将“松爹”与妻子患难与共的艰难生涯进行了形象展示；“作者善文，写者善书，画联一幅显出两双能手；鲲莫兴风，鹏莫兴浪，神州六亿都有万丈长缨”，既有书生意气、豪气干云天，又有民族自豪感，富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相得益彰；“艳阳春光热风吹我三军暖，生力兵将冷眼看他两霸瘫”，以热血沸腾之匠心笔墨，写投军从戎之盖世气概……这些对联诗词俯拾皆是，意味深长，言在意外，值得读者反复咀嚼。

值得一提的是，文章还引用了“我”的哥哥投笔从戎后清明时节回忆“松爹”所填的一首《金错刀》词：“抒傲骨，展雍容，品如松竹耸群峰。书山问路情千里，学海行舟浪万重。人已渺，小楼空，不堪回首怨颓风。无缘再睹风流笔，万种情怀托梦中。”词中有怀念、追思、崇敬、怅惘、感伤、豪情等等多种复杂情感贯注其中，读之泪目，其中“品如松竹耸群峰”又何尝不是“松爹”高尚人格之象征呢。

当然，本文对于“松爹”人格形象的象征更是以“星空中的烛光”作喻，“如同浩渺星空里的一点烛光，他不耀眼，他已远去，但却依然在我们后学的记忆中闪亮”，这一小段话是对“松爹”这位乡村文化人的传神写照，也呼应了文章开头和标题，给人更多联想空间。

“松爹”是那个特殊年代“大写的人”，是诗词对联这些传统国学文化的播种者，让传统文化的火种得以薪火相传，理应得到我们这些后学者永远的敬仰和怀念，这是邹和阳先生《星空的烛光》一文给我的最大启迪。

作者简介

陈平凹，字井耒，号井耒斋散人，又名古麋子国人，古岳州巴陵人氏，现居长沙，一个南腔北调人，一身五花八门事。湖南理工学院中文系科班出身，以文谋职苟活。大学毕业之初踏遍湘粤赣鄂四省五市，曾在地级市报社司职新闻主笔兼记者编辑，亦混迹党政部门干过年余文字秘书，现投身房地产广告策划行业为开发商作嫁衣裳。闲余把玩古典诗词，愿交天下文友。撰有旧体诗词集《井耒斋吟草》一书。现为新锐旧体诗词网络交流创作平台“湘月诗社”社长兼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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