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请闭嘴（24）梦游
也许梦游时写下的文字最真实，那时候心灵完全打开，再也不需要任何伪饰，再也不需要任何的遮遮掩掩的，于是心灵得以自由徜徉。我看着刚刚写下的文字，发现董仲舒的经历竟然跟自己非常相像，无双的想法竟然就是我一直不敢想或者说是不屑于想的，而我一直回避的那些想法，也许才是我真正的思想。董仲舒逃到长安城，带着无双和他的理想，可是一到长安城，他却迷失了自己的理想。当初我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也带着我的理想，可是后来我也遗失了我的理想。这说明现实中诱惑性的东西实在太多，很容易使人忘乎所以。后来董仲舒终于找回了他的理想，尽管与刚开始的理想已经大相径庭。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回来，也不知道找回来的理想是否正是我失去的理想。我想假如与原来的理想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差距，我都会将之拒之门外，哪怕是建功立业的鸿鹄之志。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失去的理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当初我来到这座城市，马上就被一群悖论包围，等我逃到电视台，急匆匆地报道之后，就发现我的理想遗失了。于是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寻找过程。如果你丢过东西，一定会觉得寻找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当你根本不知道遗失的时间以及地点的时候。所以，我的寻找一片茫然。后来，理想没找到，倒是找到了M主任和小苏。从M主任那里，我知道自己是个需要改造的人；从小苏那里，我又知道我还是个强奸犯呢。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待戈多，但是既然我长了一颗人的脑袋，就不应该像猪一样只知道吃喝拉撒，也不应该相信小苏，她说我的理想就是强奸她，我觉得自己没必要大老远跑来强奸一个我压根就不认识的人——我必须还有其他的理想，而且我应该把它找回来。我所在的电视台是一座摩天的大楼，有六十多层高，左右各有一裙楼，造成球形，雕刻成两只地球仪，画着五大洲七大洋的图案。它矗立在市中心，象征着这座城市的雄心壮志，同时也预示出一种原始的生殖崇拜。每天上班，我总感觉进入了一个器官，电视台里的每个人都像是一只游动的精虫，大家忙忙碌碌，为的就是能跑在前面，进行一番脱胎换骨的变化。冲在前面的，成功地转化为人；落在后面的，只能被冲进抽水马桶。所以M主任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生怕被冲进抽水马桶。他时时不忘教育后进青年贾纯。——他当然不想让贾纯跑在他前面，只是因为教育一个后进青年能使他得到更多的机会，这一点非常类似于泛滥一时的传销，下线做的越好，上线得到的好处越多。当他发现这个后进青年实在无可就药、甚至还辱骂中伤他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天天巴巴地盯着我，以便能揪住我的把柄狠狠地整我一顿。今天下午，我写完检讨后，小苏非常郑重地告诉我今后要注意一些。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觉得很美，于是就想跟她做爱。但是她拒绝了我诚挚的邀请，并逼迫我说一定要注意一点儿。我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她的解释是为了我们俩共同的幸福。我向她保证今后一定要争头名立头功。但是她说：“你要坚持第二原则，不能压过了M主任。”经过小苏的劝诱之后，我的生命焕发出勃勃生机，决定拍几条别具一格的好新闻来，第二天我就撞到了一个非常美妙的题材。俄罗斯国家魔术团来我市演出，说是要向我市人民献礼。我想这说明我市的国际地位渐渐提高，连洋鬼子都来献礼了，所以兴匆匆地就扛着机器去采访。剧场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呼吸间，剧场里荡漾着一股股污浊的气流。市长微笑地坐在前排当中，我中规中矩地拍摄了市长的肉嘟嘟的右脸，对他的左脸我连看都没看，我怕那颗大黑痣使我过于兴奋。魔术的确非常精彩，魔术师们什么都能变出来，甚至钞票。对于我这样一个单纯的人来说，马上就认为他们是上帝派来的使者，要造福人间，而他们的作为是否会造成通货膨胀，我就管不了那么多。后来，一个魔术师在观众的眼皮底下五花大绑地被扔进了火炉子，就在我认为他已经返回天堂的时候，他却从门口走了进来。魔术表演完之后，主持人提醒大家切勿模仿，发生意外，概不负责。他解释说这一切都是幻觉。对他这最后一句话，我感到了莫大的兴趣，或者说，这句话很对我脾胃。幻觉！原来这一切都是幻觉，原来不仅仅我一个人能看到幻觉，大家都能看到。作为一个记者，我应该提醒大家千万不要把幻觉当真，这是我的职业道德。所以我就做了一条评论片，说这座城市里幻觉无处不在，大家切不可当真，第一，不要把发生的事情当真，因为那很可能是幻觉；第二，不要把自己当真，因为自己很可能只是生活在别人的幻觉当中。我刚刚把评论写完，汪主任就把我叫到了M主任的办公室，两个大人物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审视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我讪讪地笑笑，但是他们俩还是毫无反应，这使我有点疑惑，以为杜莎夫人来到了我们电视台，塑了两个领导的雕像，放在了办公室里。这两个塑像非常逼真，非常传神，连M主任右眼角的一块眼屎都原封不动地刻画了出来，那眼屎似乎是新鲜的，烦着黄色的光泽。我惊叹于艺术的美丽，禁不住站起身来，凑到M主任的脸庞前，仔细打量一番，还用手弹了弹雕像的脸蛋，无可否认，雕塑非常成功，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竟然那么有弹性！难道是纳米材料？最近，很多所谓的高科技公司都打着纳米材料的幌子招摇撞骗，衣服有纳米的、汽车有纳米的、灶具有纳米的、甚至安全套也有纳米的！最后，几家粮油店也在叫嚣着：“纳米纳米，吃纳米，更健康！”我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那个塑像突然开口说话了：“疯疯癫癫的！你想干什么？”我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妈呀”叫了一声之后惊恐地喊道：“雕塑说话了！”另一个雕塑嘴唇翕动着，发出了汪主任的声音：“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自己实在做梦，还是梦在做自己。我使劲揉揉眼睛，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两个不是塑像，于是我站起来，讪讪地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汪主任说我的检讨写得还是比较深刻的，接着就围绕我的检讨，当着M主任的面，拍起了响当当的马屁，在我的检讨里，M主任已经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圣人了，汪主任在此基础上继续渲染，把M主任越捧越高，已经捧到月亮上了。我看到M主任走进了广寒宫，调戏嫦娥姐姐，但是猪八戒突然冒了出来，一铁耙把他打了下来。然后M主任便以每秒11．2千米的第二宇宙速度急速下降，落到地球的势力范围之后，速度降到了每秒7．9千米的第一宇宙速度，然后M主任便像卫星一样环绕地球运行了。由于外太空没有氧气，M主任憋的要命，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这说明，马屁被拍多了，并不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他很想回到地球，但是汪主任还在吹着他，使他不听地在外太空旋转。汪主任看着M主任不说话，以为M主任很爱听，于是加大了夸奖的力度，于是M主任更加轻飘飘起来，他的速度竟然也变大了，终于达到了第三宇宙速度，每秒16．7千米——M主任要脱离太阳系，向着更加广袤的宇宙进发了！这时候，汪主任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顿时明白了，汪主任其实并不是真心在夸奖M主任，他只是自己想当主任。可是，就在M主任向太阳系外飞去的时候，一个准备返回地球的宇航员发现了他，这个宇航员可能是杨利伟，也可能是费俊龙或者聂海胜，他看到了前方有一个浮尸一样的东西，便好奇地过去看看，结果发现是一个活人！他肯定会很奇怪，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能够在没有氧气的外太空存活！M主任在舷窗外不停地挥手，于是宇航员把他绑在了返回舱的屁股上！由于太过靠近返回舱的屁股，M主任的脸被烤得通红的！所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脸蛋紫涨得像一块猪肝，而且是煮熟的，有可能还是隔夜的。他粗暴地打断了汪主任的话：“算了，别跟这小子废话了！这家伙是屡教不改，无可救药！”汪主任奇怪地打量着M主任，似乎在纳闷，他怎么突然从外太空回来了？M主任指着电脑显示器说道：“你看，这是他今天写的稿子，你说他还有救吗？”M主任说我的稿子是在影射，他问：“什么叫不要把发生的事情当真？”我刚想回答，M主任又问道：“什么叫不要把自己当真？”我刚想回到，M主任又问道：“什么叫生活在别人的幻觉里？”我不想再回答了，因为我发现M主任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回答。语法上，他这是在设问，马上，他就要自己回答了。果然，M主任说道：“我看你真的脑子进水了，你不是说你梦游吗？我建议你去看看精神医生，好好检查检查！”M主任气得呼哧呼哧直喘，像是刚从地里回来的牛，像是刚刚交完尾的狗，他平息一下气流，接着下了断语：“你这是在影射！”但是，我影射什么了，M主任并没有明说，这使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思索，思索我到底影射了谁！然后，我就发现，上帝笑了，因为我在思考！M主任马上把小苏叫到办公室，说要送我去精神病院，做一番检查。M主任说：“他现在梦游的时候写写文章骂骂人，再发现下去，恐怕要拿刀砍人了！”我笑了：“那不是挺好的吗？我跟无双本来就应该是一个命！”M主任说道：“你看，他的确病的不轻了，大白天都开始幻想了！”你一定注意到了，本公号已开通留言功能，欢迎互动。你也可以加入我的读者群，随时侃侃大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