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醒世恒言」徐世昌:不言不语当总统
在北洋政府时代 , 中国官场出现一种不言也不语者居要职的怪现象.“不言” , 并非不说话 , 而是说 出的话模棱两可 ,对某一件事不作明确表态 , 含糊其词 , 左亦可 , 右亦可。 清末民初的徐世昌正是 这样的人 。
1855年10月20日 , 徐世昌生于河南极县 , 1882年他28岁时考中举人 ,1886年中进士,被授予翰林 院庶吉士。此后便官运亨通,曾先后任清政府军机大臣 ,巡警部尚书,东三省第一任总督,督办政务大 臣等职。
袁世凯当权时,徐世昌曾任国务卿。段棋瑞掌权, 徐世昌做了总统。徐世昌的“不言不语”,在实践中是怎样的呢?
1912年 , 清帝退位之前,宗社党首领良弼向隆裕太后密请除掉袁世凯,先发制人。事关重大,隆裕太后下不了决心,特找徐世昌来商议,询间之后, 徐世昌连连叩头,却一言不发。隆裕太后慑怒中问徐世昌:“为什么不说话? ”
徐世昌低声道:“臣不敢言。”隆裕太后诧异中又问:“何以不敢言? ”
徐世昌叩首道:“臣不忍言。”太后厉声再问:“何以不忍言。”被逼问到这种地步,徐世昌才惶恐地说: “太后追问至此,臣不得不言。 引虎自威的话,臣早已说过。现在虎已经入室,打得倒,固然是国家之福;打不倒,虎要伤人,危险之至。请太后熟思。倘有差错,悔无及矣!”
其实,清廷“引虎(意指袁世凯)自威”何尝不是他徐世昌的主意?1908年,光绪、慈禧相继死去,溥仪入继大统,其父载沣做了摄政王。为打击北洋势力,载沣将袁世凯开缺“回籍养病”。
曾任袁世凯“新建陆军”参谋营务处总办、有袁世凯“军师”之称的徐世昌 , 当此危急关头,激流勇退 , 采用以退为进的方法 ,疏请开缺。清廷却以他“向来办事认真,自应力任其艰” ,驳回了他的辞职 申请。
不久,徐世昌被清廷从东北调至北京就任邮传部尚书。1910年,载沣又提拔徐世昌为军机大臣 ,授体仁阁大学士,享受了清代文臣的最高荣典。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清政府派北洋军前去镇压,但北洋军“只知有袁宫保(袁世凯) ,不知有大清朝”, 因而作战不力, 很快南方各省纷纷独立。
徐世昌看到,这是他的密友袁世凯东山再起的大好时机,于是,就运动奕勘、那桐几个军机大臣一齐向摄政王保举袁世凯,并以辞职不上朝要挟,逼得载沣没办法, 最后乖乖地签发了谕 旨: “授袁世凯钦差大臣节制各军”。所以, 有人说,袁世凯下野后,徐世昌是他在北京的“灵魂,此话不假。徐世昌内心深处始终盼望着袁世凯早日出山,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
但是,袁世凯一出山,形势已发展到非袁不能代清的地步。正由于此,当隆裕太后就商于他时,徐世 昌以“不敢言、不忍言、不敢不言”,说了一通模棱两可的话。
更令人叫绝的是, 1912年清帝退位 ,袁世凯窃居民国大总统时, 徐世昌却跑到青岛做起了寓公 ,他告诉同仁 , 他不想做袁的官。
徐世昌离京时,与 同授太保的世续跪在地上,劝告他不要走。隆裕太后也失声痛哭, 袁世凯也站在另一面挽留他。但是,徐世昌还是走了。袁世凯是不会忘记这位交情深厚的密友的, 他深知,徐世昌是个读书人,好面子,要想让他再度出山,光等不行,非请不可。能 的人袁世凯都托了, 最后连长子袁克 定也派去劝驾。
1914年 , 徐世昌以袁之盛情难却 , 终于答应入京。他进北京后,是否就职,仍犹豫不决 。一直拖到5月1日,袁世凯正式下达了命令,任他为国务卿。徐世昌还借口时艰责重,力细难胜, 呈请收回成命 , 呈文中说 : “ 世昌夙承知遇,仍当以散员居留京寓,遇有所见,随时献纳,仰备谐询, 庶得稍赞高深, 以 尽其一民之义务”。
袁世凯立即批复: “难进易退, 此为君主时代属于一姓一家者言之。若夫共和政体, 天下为公,选贤与 能,同服义务。但当学伊尹之任,不当学伯夷之清。已遣外交总长孙宝琦、陆军总长段棋瑞,造庐劝驾,万勿推辞。” 徐世昌有了面子, 十分风光地做 了国务卿。
1915年,袁世凯谋称帝制已成为公开的秘密 ,徐世昌身为国务卿之职,自始至终却无一句劝阻或劝进之词。袁世凯终于 耐不住性子,有一天找徐世昌面谈,问徐: “外间劝进之事,大哥知道吗? 此事可行么? ” 徐世昌低着头 , 一言不发。
袁世凯又说 : “大哥难道对小弟的事不闻不问吗 ? ”
徐世昌整整衣袖 , 又沉默了一会儿 , 才说了一句 : “ 我不知 此事 。 ”
袁世凯有些不高兴, 接着说 :“ 外间喧哗日久,你哪能不知道呢? ”
徐世昌仍然不以为意 , 回答说: “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 知。 ”
袁世凯虽然大 为不悦 , 但也素知 其狡猾 ,便再也没有问下去了 。
徐世 冒之 所以如此 , 是 因为他既怕帝制成功后丧失地位,又怕帝制失败而毁坏自己的名誉。
当徐世昌看出袁世凯要称帝即标志其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之际 , 便又果断地辞去了国务卿。这真是明智之举,也正是他中庸之中的果断。
袁世凯死后 , 在北洋系统中,徐世昌的名字是排在第一位的 , (北洋的高级领袖, 大多曾是他的部下 , 或尊他为师 ) 。这时,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是北洋大业在自己手中丧失。所以 ,他极力想维持北洋内部统一。无奈他自己仅只是一个无党可依、无兵可恃、徒具虚名 的“ 精神领袖”,更何况袁世凯在世时, 尚有北洋内部不服从之举 。所以,北洋军阀很快明显地分裂为以段棋瑞为首的皖系和以冯 国璋为首的直系。这时,为使自己仍然成为各派拥 戴的领袖 ,徐世昌超然于派系之外,仍极力调解两派的矛盾 ,强调内部的统一。
1917年张勋复辟失败,大总统黎元洪下台,冯国璋继任大总统 , 段棋瑞任政府总理。冯、段二人貌 合神离 , 双 方谁也不买谁 的帐 , 窝里斗是不可避免。 段棋瑞掌握政府的实权, 想把冯 国璋当成他操纵的机器。冯 国璋也针锋相对 ,处处拆段祺瑞的台。冯、段交恶 ,徐世昌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
1918年9月, 正在直、皖双方斗得不可开交时 , 安福国会举行总统选举会。冯、段二人自知无望当选 , 均共推徐世 昌。段祺瑞明确表示 : “自身绝无希望 ,非但不希冀总统问题同彼发生 关 系 , 倘选举进行 顺利 , 不生波折 (指徐当选) , 则国家主持有人 , 彼并愿抛 弃现有之政治上地位 。 ”
冯国璋也明确表示 : “ 至新国会之 举 总统 , 如东海 ( 指徐) , 我竭力赞成 … … 退职以后 ,不住在 京,亦不在天津,将归河间故乡,耕种自活。”
结果 , 徐世昌在出席总统选举大会的436 名议员中, 以 425 票 当选。徐世昌毫不费力地捡 到一 个总统宝座。
八面玲珑的徐世昌刚刚得知当选为大总统的消息后,立即轻装简行,来到紫禁城里叩拜“皇上”溥仪。行完陛见礼后 , 徐世昌立即伏地 , 连声喊道 : “老臣该死 , 老臣该死 ! ” 溥仪被其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让此时充任大管家的世续将他扶起 ,询问缘由。
徐世昌爬起来 , 用手帕抹去硬挤 出的几 滴眼泪 , 说 : “ 民 意竟推戴老臣出治民国 ,总揽万散, 惟 臣念太皇太后及先帝太后知遇之恩,不敢就任,故臣特进宫觐见陛下, 跪请圣训, 如上许可, 则臣勉力 出山。如陛下不准, 臣当退归乡里, 谋正首邱。”又是左亦可右亦可的说词 。
溥 仪良久不语。大管家世续对徐世昌的这一套并不陌生,即含笑示意溥仪允许。 于,溥仪才对徐 世昌说 : 既然真正是民意,卿就好自为之,毋蹈项城(袁世凯)之覆辙, 切勿再听张勋之辈的唆使, 致复酿马厂誓师之举也。
徐世昌见溥仪允许,十分高兴 , 立刻跪在地上给溥仪连磕了几个响头 ,说了许多感恩之言 , 再拜而出。
1918年10月10日,徐世昌正式登上了民国元首的宝座。至此 , 徐世昌 以其“不言”之辩,走到 了他政治生涯的顶峰。
有人总结出徐“三朝元老”徐世昌为官的四条经验:
一是圆通。说话圆滑 , 模棱两可,有伸缩余地 ; 做事八面玲珑 , 能左右逢源。比如宣统逊位之后 ,他依旧保持与“ 朝廷”的关系, 不忘旧主, 心念皇恩 ; 同时又成了袁世凯的“相国”,两面讨好 ,渔利双方。
二是沉稳。他遇事固守缄默,不急于表态,对于争议,故意回避,多听他人意见。在他看来,冒然出言身陷漩涡之中,乃取败之道,因而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决不轻举妄动。
三是柔韧。以静制动,以柔克刚 , 必要时哼哼哈哈 ,转弯抹角 , 宁可做臭皮囊软磨硬泡 , 待对手力竭而胜之 ,不可逞一时的刚勇而折弓 。
四是机警。专注风云变幻 ,而决不为天下 先 , 也不落人之后 ; 时机不来则苦心守侯 , 时机到时则狠狠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