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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特顿笔下的布朗神父,生就一张圆脸和矮胖身材,天性纯朴,充满宗教关爱情怀。他一身教士服,手里总拿一把破雨伞。他表面沉默寡言,举止木讷,但藉着对人性的洞察和对犯罪心理的准确把握,总能在冷眼旁观中,寻出隐于当事人一举一动的些微琐事中的逻辑关系和心理踪迹,出人意料地揭开案情谜底。本书为《布朗神父探案集》的第一部,包括‘花园迷案’等12个故事。

【书名】布朗神父探案集:花园谜案

【作者】切斯特顿(Gilbert K. Chesterton,1874—1936)

作者简介

切斯特顿(Gilbert K. Chesterton,1874—1936)出生于英国伦敦,是享誉世界的作家、评论家和神学家,堪称英国文学史上的大师级人物。他一生笔耕不辍,创作了80部著作、200 篇短篇小说、4000 篇杂文、数百首诗及若干戏剧。他思想深邃,博闻强记,以犀利智巧、诙谐幽默见长。而布朗神父系列侦探小说,更是首开以犯罪心理推理破案之先河,与福尔摩斯注重物证推理一派分庭抗礼。

精彩段落

天际中有一抹银色晨曦,在海面上映出一条熠熠闪烁的绿色波光,从两者之间,驶来一艘船,靠泊到了哈维奇港,乘客们如飞虫般涌出船舱,四散开来。在这些人当中,我们必须紧紧盯住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惹人注目,他也无意张扬。看上去,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那身欢度假日的衣着与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之间不太相称,仅此而已。他穿着一件瘦小的浅灰色茄克衫、一件白背心、一顶系着蓝灰色丝带的银白色草帽。与服饰色调相反的是,他长着一副瘦削、黝黑的面孔。

面部下方留着西班牙式的黑色短须,让人不禁想起伊丽莎白时代流行的轮状皱领。他吸着香烟,漫不经心之中显露着认真专注。从外表丝毫看不出,在他的茄克衫里面隐藏着一把装满子弹的左轮手枪,他的白背心下面隐藏着警察证,更不要说那顶草帽实际上遮掩着欧洲最富有才智的人物之一。他不是别人,正是瓦朗坦,巴黎警察局局长本人,闻名遐迩的大侦探。他从布鲁塞尔赶来伦敦是要执行本世纪最非同寻常的一次逮捕行动。

弗朗博到了英国。三国警方通力合作,终于寻到了有关这个臭名昭著的罪犯的蛛丝马迹,从比利时的根特追踪到布鲁塞尔,又从布鲁塞尔追踪到荷兰的胡克港,并由此推断:他会趁着伦敦正在召开「圣体大会」[1]之际,混入纷纷攘攘的陌生人群之中。他很可能乔装打扮成一位低级神职人员,或是与之相关的秘书来到伦敦。不过,这尚属猜测,瓦朗坦并不能完全肯定。没人能把握弗朗博的动向。

多年以前,这位犯罪大王突然偃旗息鼓,不再恣意妄为,制造社会混乱。就如人们描述罗兰[2]死后的情形一样,在他销声匿迹之后,地球上出奇地平静。但是在弗朗博最得意的时期(当然,我是说他最猖狂的时期),他却像德皇一样,形象突出,名扬四海。几乎每天早上,日报上都会刊登他的消息,宣布他为了逃避因一桩滔天罪行而应得的惩罚,接着又犯下另一桩罪案。弗朗博是法国加斯科涅人,身材高大,胆量过人。

坊间流传着他最不可思议的趣闻异事:他如何一时兴起,将一名调查法官倒提起来,让他大头朝下,「以使他头脑清醒」;他又怎样分别在腋下各挟着一名警察,跑过巴黎里沃利街。公平地说,他超群的蛮力通常只是用在一些虽有失体面但却未酿成血案的场面。他真正的罪行主要是策划巧妙的大手笔的盗窃。但他总是花样翻新地犯下一宗宗罪案,每一宗本身就是一个故事。他在伦敦经营过一家赫赫有名的提洛尔乳制品公司,这家公司没有制奶厂,没有奶牛,也没有送奶车,更没有牛奶,却有数千个订户。

他提供送奶服务的方式很简单,只是拿走别人家门前的小奶罐,放在自家订户的门前。还是这个弗朗博,他耍了一个花招,与一位女士保持难以捉摸又相当亲密的通信联系,具体做法就是截取这位年轻女士的全部信件,然后把自己写的回信拍照并以极其微小的字体印在显微镜的载物片上寄给她。不过,弗朗博的诸多犯案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手法极其简单。据说,有一次他为了将一个旅客引入圈套,居然趁着深夜把整条街上的门牌号码全部重新漆过。比较确切的一件事是,他发明了一种便携式信筒,安放在郊区一些僻静的角落,期待着有人往里边投汇款单。

最后一点,传闻说他还身怀神奇的杂技功夫。尽管他块头很大,却轻功了得,能像蚂蚱一样轻松跳跃而且像猴子一样隐身树顶。因此,大侦探瓦朗坦着手追踪弗朗博之初便很清楚,即使他找到了对手,自己的探险之旅也远远没有结束。

但怎样才能找到他呢?在这点上,大侦探的脑子里仍然没有头绪。

不过倒是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无论弗朗博乔装打扮的手段多么高超,令他鹤立鸡群的身高总是无法掩饰的。要是瓦朗坦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一个卖苹果的高个女摊贩,一个高大的掷弹兵,甚或一位个子够高的公爵夫人,他都可能当场逮捕他们。但在他乘坐的整个火车上,也没看到任何一个可能是弗朗博假扮的人,长颈鹿总是没法伪装成一只猫吧。对同船来的那些人他已经弄清楚了。在哈维奇或中途上车的人只有六个。

有个矮小的铁路官员要乘车去终点站,三个矮小的蔬菜商是在火车开了两站后上的车,一个矮小的寡妇从埃塞克斯的一个小城上车,一个非常矮的罗马天主教神父从埃塞克斯的一个小村子上车。品评到最后这个人,瓦朗坦放弃了,因为他都快要笑出来了。这个矮个神父堪称汲取了东部平原的全部精华,他的脸又圆又呆板,像诺福克无馅汤圆。他的眼神像北海海面一样空旷。他带着几个棕色纸包裹,几乎拿不过来。毫无疑问,「圣体大会」搅动了一潭死水的小地方,把这类生物一个个吸了出来,他们盲目无助,就像刚被挖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鼹鼠。

瓦朗坦是法国典型的极端怀疑论者,他对神父无任何好感,但还是会同情他们。而这位神父恐怕会激发任何人的同情心。他有把破烂大伞,总是掉到地板上。他似乎连自己返程票的终点站都不清楚。他傻乎乎地向车厢里的每个人解释说,他必须得小心,因为他的一个棕色纸包裹里有一件东西,是纯银打造的,上面还带有「蓝石头」。他举止很怪异,混杂着埃塞克斯人特有的率直和圣人般的单纯,一路上让这个法国人开心不已。后来,神父总算是在托特纳姆下了车,等他把所有的纸包裹都拿下车后,又返回来取他的伞。

他取伞的时候,瓦朗坦居然大发善心,提醒他说,要看管好银器,就不能逢人都说。但是他在冲着神父讲话的同时,眼睛却一刻也没闲着,仔细搜寻着另外一个人,不管他是富人还是穷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身高差不多达到6英尺(1米8)的人。因为弗朗博高达6.4英尺(高出4英寸或10厘米)。

然而,瓦朗坦在利物浦街下了火车,他信心十足地认为,迄今为止弗朗博还未逃过自己的眼睛。他到苏格兰场办手续,使自己在这里的活动合法化,并且就所需的协助做出安排。然后他点燃另一根香烟,漫步伦敦的街头,走了很远。

当他走过维多利亚车站,来到车站另一面的街道和广场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面前是一个精巧、安静的广场,非常典型的伦敦风味,充溢着出人意料的沉静。周边高大的公寓房,看似繁荣,却少有人住。广场中央是一片灌木丛,似乎久已疏于打理,像太平洋上荒凉的绿色小岛。

环视广场四周,其中一边像个讲台一样高出许多;这一边本应自然、流畅的线条,也被伦敦常有的令人叹服的突兀之作打破了——一家餐厅,仿佛是从索霍区[3]飘走,误落到了这里。它风格迥异,格外碍眼:花盆里栽种着矮小的植物,长长的百叶窗,呈现着柠檬黄和白色条纹。它明显高出街面,一段阶梯从街面直上前门,仿佛太平梯直通到了二楼窗前,倒是很符合伦敦惯有的拼缀风格。瓦朗坦站在黄白相间的百叶窗前,吸着烟,思忖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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