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停下来休息就是犯罪,是我有病还是世界出了问题?
“我觉得你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
这是我在生活中经常听到的话,我知道他们这样说是出于好意。连续工作了一天又一天,每个人都需要休息。但对我来说,仅仅是休息一下的想法就会让我觉得自己在犯罪。休假和无所事事的状态,都会让我充满内疚,以至于我宁愿继续工作。
这就是高功能性焦虑症在我身上的表现——它使休息的念头引发了一种难以理解的负罪感,而且这种负罪感一直挥之不去。
我26岁,是一名心理健康领域的专业人士。我每天都在创造意识、研究、写作、咨询、协助、教学和准备中度过,所有这一切都处于持续的警觉和高度觉醒状态。但是,即使在我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我的夜晚仍然是失眠和烦躁不安的,因为我觉得自己白天工作得不够多,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我经常有忘记周末的习惯,因为我总是自己找工作,甚至在周六和周日,而在流行病爆发后,我被迫待在家里,这助长了这种健忘。对我来说,应对工作焦虑的唯一方法就是更多地工作,利用痛苦本身作为对混乱的防御。为什么会这样呢?
高功能性焦虑症虽然是内部产生的,但实际上是对休息的污名化加上对生产力的压迫性叙述的产物。并不是我不能停下来,只是我很难理解这次休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因为每次都会引发这样的想法:“但是,你到底做了什么才配得到这样的休息时间?”
对我来说,休息不再是人类进化中带来的自然行为,而是一个感到受压迫的危险地带。我经常关掉我的笔记本电脑,躺下来胡思乱想,各种想法互相角力,最后得出可能对现实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的结论。这就像一场法庭闹剧,结果是:你有罪是因为你做得不够。
2
这让我们想到了一个重要的观点,即心理健康问题有时不是局限于个人内心,而是一个社会政治问题,它存在于个人之外,在我们的环境规范中,其中包括我们对工作和工作方式的理解。
我们的社会准则可以把“病态的忙碌”转变为在简历上大放异彩的“关键优势”,让人觉得自豪。如果我们的个性是由我们所能生产的劳动来定义的,而不是由我们对生活所持的价值观、抱负和原则来定义的,那我们就接受了这样一种观念:我们越忙,就越希望自己快乐。它使得在工作中经历的焦虑或其他形式的痛苦成为一个人自己的错误,并最终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作为一个可以创造意义的个体,我们不断地参与生产和再生产个人传记,但我们讲述的故事中往往包含了从社会文化和社会经济环境内化而来的自我叙述。当资本主义也被内化的时候,就会把那些停下来休息的人描绘成不值得获得安宁和满足的人时。
3
我仍然有能力表达这种焦虑及其根源——资本主义叙事的内在化是如何影响我自己的自我概念的。然而,我无法想象它对处于边缘群体造成的困境。
长期以来,相关研究一直在探索精神痛苦与较低的社会经济地位、受压迫的阶层之间的联系,甚至找到了它在造成代际创伤中的作用。
在印度,大约一半的劳动人口都在挣扎于某种形式的痛苦之中,而这种痛苦是由于他们自身的“无能”造成的。职业倦怠,这种与病态的工作文化相关,以持续的情绪疲惫和空虚感为特征的状态,在印度和世界上大部分地区正在大量出现。
所有这些都是因为服务资本主义被认为比我们自身的福祉更加重要。但如果不追求所谓的“成功”,我们还能追求什么呢?这个制度使我们在为自己的生活而赛跑,我们被迫相信,只有工作保障和薪资等级是我们的终点。
我想知道我们能做些什么。打破这种内化往往是一个跨学科的目标,但斗争可能从自己开始。心理治疗师布莱恩·罗宾逊建议,要学会区分被喧嚣文化“驱动”和被内在价值“吸引”之间的区别。这可以通过使用个性化的决策机制来实现,比如更多地选择使用“我可以”或“我选择”这样的词语。
然而,在更大的层面上,我们是否愿意反抗?我们对工作场所的心理健康提出担忧,是因为冥想APP的日常推送,还是出于期待一种系统性的改变,希望不再基于个人为资本创造了多少利润来衡量个人价值?
两者似乎都可行,但都需要团结和集体推动。我应该能够休息,不仅仅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我自己。焦虑不仅仅局限于一个人的病理之中:有时,病症存在于人们为生存而挣扎的系统中。
原文标题:‘Productivity Anxiety’ Makes the Thought of Resting Feel Like a Crime
原文地址:https://www.vice.com/en_asia/article/pky4wm/productivity-anxiety-means-you-can-never-take-a-break-in-hustle-culture
原文作者:Prateek Shar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