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像】邓发明/记名提督李能杰 / 四六文摘

记名提督李能杰

作者：邓发明

天、乌云陡暗，薄暮冥冥，岁近年关，山区县城县衙旁边一家小酒馆与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忙碌着迎来送往的饮食生意。

突然门帘掀开，随着一股袭人寒气，进来一位身材高大，一脸横肉，长满浓密络腮胡子的左脸上一道明显刀疤的壮汉，他用犀利的眼神扫了一眼酒馆大堂，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靠墙边的空桌旁坐下，随即解下斜背肩上的包袱放在宽大的桌面一边，同时又取下脑壳上厚实考究的毛毡帽扣在桌子一角，又一道刺眼的大刀疤呈现在他额角跨至头顶，一只半握拳头如大木锤一样的手在桌面上轻敲二下，喉咙发出低沉雄浑的声音，“老板，来两斤酱牛肉切片，一壶烧酒，外带两个小菜及米饭。”站在柜台前的老板忙不迭的答应“好嘞，客官稍等”，连忙吩咐店里的伙计准备客人的酒菜。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壮汉把刚温好的高度谷酒倒入一个大饭碗中，端起一仰脖子就见底了，接着提起筷子夹了一大把牛肉叉入口中，强力地咀嚼着，约摸半个时辰，壮汉将一桌子的酒菜加上两大碗白米饭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打了一个悠长而响亮的饱嗝。早已学会察言观色的跑堂伙计，碎步跑到壮汉面前，热情问道“客官，吃好了吗？还需要什么？”壮汉“嗯”的一声，不要什么了，伙计连忙回话，“好的，请客官付一下账，一共是……”，壮汉大眼一瞪，如蒲扇一般的大手板在桌上一拍，牙缝里蹦出四个字“老子冒钱！”，本来不大的店面，站在柜台里面的老板目睹壮汉的言行，几步跨到他面前，一拱手便道，“客官，小店招待有什么不周吗？为何拒绝付账哟？”壮汉默不作声地把放在桌面上的包袱摊开，里面呈现一件黄马褂，另外有一对精致的灯笼，撑开灯笼，黄色缎面的灯笼上写有“见官大三级，有难可面君”十个苍劲大字，酒馆老板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场面，一时真伪难辨，思忖就算这些物件是真的，与我这做小生意的老百姓也无关啦！僵持一阵，壮汉开口了，“你这离县衙近，可以马上去衙门报官来抓我，我在这一定坐等不会逃跑……”

酒馆老板一边吩咐堂客照管生意，一边小跑向附近的县衙禀报。傍晚时分，县老爷早已退堂归宅，当值的是一位久经官场历练的刀笔吏，老百姓称呼师爷的，也就是县令的幕僚。听完酒馆老板的陈述，觉得事非同小可，立马带上二位衙役，赶赴酒馆。进门仔细打量一番壮汉后，又认真细致把包袱里面的东西检查一遍，然后退后二步立正，一抱拳拱手道“李军门驾到，小的不知，未曾远迎，恕罪恕罪！”并连忙把酒馆账付了，邀壮汉去县衙一坐，壮汉亦抱拳拱手回礼道“多谢师爷相助，衙门就不去了，我还要赶回老家，只是盘缠用尽，还望师爷周济一二”师爷连忙从怀中取出十两纹银交付壮汉并寒喧道别。

这位被县衙师爷称呼“李军门“的便是笔者要纪念的一位非常值得缅怀的清末抗击外敌倭寇的传奇英雄一一记名提督李能杰将军。李能杰出生清咸丰年间，老家是湘东北平江县幕阜山东边支脉黄龙山下一个小地名叫“寨背”的山旯旮里，当地流传至今民谣是“寨背李能杰，军门提督老爷，见官大三级”。

李能杰出身贫寒，祖籍世代务农，生活十分潦倒，年将三十亦未结婚成家，有一回他到附近一世家大屋玩耍，与一群富家公子玩牌九，李能杰玩输了没钱兑现，被一恶少拿一尿桶偷袭扣在他头上，当时李能杰怒不可遏，爬起身要与恶少拼命，这时被大屋堂中一位贤能的长者扯住，并语重心长对李能杰讲“后生伢，莫冲动啊！韩信都有胯下之辱，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听说你早有投军志向，这是吉祥之兆，预示你能当个统带(桶戴)官。”李能杰被贤者一劝，思前想后一番，觉得家里是呆不下去了，只有拼命一搏，投军吃粮去，说不定有翻身机会。

时势造英雄，当时正是太平天国运动时期(官方称长毛贼子造反)，清廷授权地方名士能者办团练围剿，曾国藩创办的湘军声势浩大，是镇压太平天国的主要力量，平江县也涌现杰出的张岳龄，李元度等领军人物，李能杰先投军李次青(元度)帐下，由于李能杰先天条件优越，生得虎背熊腰，身强体壮，加之有奋斗目标，在军中很快崭露头角，屡立战功，不久就提拔为军中的小头目百户长，由于他参军较晚，太平天国已到了日薄西山之时，不久就被剿灭，曾国藩剿灭完太平天国后，考虑到功高震主，怕落得兔死狗烹，自请将湘军解散为一分为四，一部分攻破天京的兵将，将抢掠的金银财宝美女等，船载沿长江逆流而上，进洞庭湖入支流分散荣归故里，置田造屋，乐享天年。一部分被分配到僧格林沁部下去剿捻军，一部分将领带兵投奔李鸿章的淮军，只有最后-一部分中坚力量老湘军划归原湘军将领现两江总督刘坤一统领。正是这支队伍演绎出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血战牛庄”的大戏！

李能杰就是在“血战牛庄”此役中建功立业，一战封神的。据史载“血战牛庄”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战争，倭寇在全面击溃北洋海军之后，登陆辽东半岛进行陆上扫荡然向中国纵深腹地挺进中遇到的最顽强的抗击。老湘军是参战的中坚主力，然而毕竟敌强我弱，在倭寇的强大火炮及敌人人数众多的优势下，整个抗敌英勇将士没有退缩，打出当时清朝军队抗击外敌罕见的硬仗，在面临全军覆灭殉国情况下，老湘军写下最后挽歌之时，血战几天几夜的李能杰受命突围，其一为了把当时战场的情报带出去上报朝廷，其二也是为老湘军留一点种子。李能杰受命危难之时，带一百多人的精锐湘军突围，这是当时主将看重李能杰的能力，觉得只有他能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插句题外话，无独有偶的是四十多年后震惊中外“皖南事变”发生，当时二万多人的新四军也只有一支由平江籍将领傳秋涛率领的二千多人队伍突围成功，其他全军覆灭。说明平江勇士自古就有担当重任传统。

话归正题，李能杰临危受命突围，必须要大智大勇使出浑身解数，据史载李能杰吩咐一百勇士在天黑前吃饱喝足，稍作休息，于子夜时分，每人带一条薄被子，背二把大马刀，泅渡护城河时把被子浸湿透，摸黑潜入倭寇阵前，把湿被子包裹炮管，然后麻利地手起刀落把值守敌兵砍杀，当被敌军发现时，火炮全哑，敌军面对突而其来如猛虎下山一样的勇士，众多倭寇被砍瓜切菜般人头纷纷落地，李能杰迅速撕开防守敌军一道血口，率领一百多人的队伍冲出重围，抢得战马武器突围成功。

奔赴朝廷报告紧急军情，使朝廷在山海关外作出第二道防线，得以缓冲之机从长计议。这是后话。李能杰带领的勇士立下奇功，朝廷当然要褒奖，然而清朝已是千疮百孔的将倾大厦，确是拿不出实质性奖励，加之李能杰文化水平有限，能胜任的实职亦少，盖他功劳摆在那里，又是抗击外敌，所以褒奖必须隆重，皇上授以他记名提督，享受至高荣誉，当时汉人在清朝做官有这样的口头禅“文到尚书，武到督”。

李能杰受到皇封，并有信物为证。他拖着遍体鳞伤之躯，领取一份微薄的抚恤金解甲归农，告老还乡，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载誉归来，李能杰用少得可怜的抚恤金在老家“寨背”盖了一栋小四合院，只有外墙是烟砖(柴火烧的砖)砌的，里面全是泥砖，与想象中的将军府相差甚远。至今还留有残垣断壁倾诉着无穷故事……

老去的李能杰过得穷困潦倒，所以出现开头文中吃霸王餐的一幕，有谁知道这位叱咤风云的抗击倭寇英雄落得如此境地，人的命运和国家是紧密相连的，国弱民衰，国强民旺，我们要珍惜当今的盛世，我们的幸福来之不易，记住曾经有这么一位英雄为中华民族抗击外敌立有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