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生活的界限消失了,元凶真是微信吗?
“哎,话说,社交网络,尤其是微信,真是一项糟糕透顶的发明!”
“怎么说呢?”
“有了微信后,老板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我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都没了!多少人的私生活,都被微信工作群绑架了!都怪微信!”
“说起来,我小姑父说过类似的话。”
“哦?”
电话铃响。到小姑父家过暑假的我看着小姑父,小姑父看着电视,当没听见。
“小姑父,要接吗?”
“不要接,当没听见。”
“也许有事呢?”
“没事,都是我老家来的。”
“老家来的怎么不接?”
小姑父三言两语告诉了我:他怎么给老家堂弟找了两次工作,怎么让游手好闲的堂弟给折腾完了,堂弟怎么发愤决定不去上班了,非要在老家街上租个门面开店,老家亲戚们于是集体打电话找他要钱,毕竟小姑父是唯一在大城市工作的,据说有点钱,至少比老家的人有钱。
“帮他找了工作,还要落埋怨,算了算了。不接他的电话。你把话筒搁在旁边就好。”
“噢。”
那天下午,在一片“修棕棚!”“阿要酒酿?”“旧电视旧洗衣机”的喊声里,我逐渐忘了上午电话的事。小姑父睡午觉,我用他家的游戏机打游戏。
有人敲门。我去开了。楼前小卖部的阿姨——我常在她家买山楂饼。
“你姑父在不在啊?”
“在的。”
小姑父汗衫裤衩,睡眼惺忪到门前来。小卖部阿姨一看,“哦哟喂,没事体就好。你大伯伯给我打电话,说寻不到你,怕你身体不好,我说他身体好的,不要担心,他就特意要我来寻你。你要不要去接个电话?”
“不要了吧,你就说我不在家好唻。”
“哎呀我不好说谎话的呀,我都说了你身体好的,你去接个电话吧。”
小姑父叹口气,下楼去了。等回来时,一脸铁青。把电话话筒搁好了,朝我摇摇头。
“电话这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那时我还小,只能懵懵懂懂地说:“还不关电话的事,打电话的是老家人嘛……”
小姑父看看我,叹口气,用意外的,温柔的,低沉的语气说:“但是,又不好说老家人不好的呀……”
“你跟我说这段,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微信和电话一样,都是无罪的,这些都只是工具,罪魁祸首不在他们。烦扰我小姑父的不是电话,是老家的亲戚;同理,绑架你的不是微信,是老板。与其抱怨微信工作群,不如实打实地思考下:是什么让老板可以堂而皇之地用微信干扰我们的生活,我们还不敢大声地断然地拒绝他们?只敢回头小心翼翼地吐槽微信,拿个工具说事?”
“哎,你以为,只有你知道这道理吗?的确有一部分人吐槽微信工作群,是分不清楚罪魁祸首是谁;还有一小部分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越吐槽工作群,越显得他们不知道真元凶是谁——老板最喜欢这类人了。但绝大多数抱怨微信工作群的人,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像古代那些吐槽佞臣宦官外戚的,何尝不知道是谁在宠信佞臣、任用宦官、放纵外戚。是他们都糊涂吗?不是的,是只能吐槽到这份上了。同样,吐槽微信,也只能到这里了:因为老板给大家制造了一种可能是事实的印象:没了他,我们都得完。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所以我们只好一边忍耐着工作无所不用其极的侵扰生活,一边漫无目的地找点枝枝叶叶不及根梢地吐槽,然后在这个越来越逼仄的世上,艰难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