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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楼,我心中的圣殿
文/郑克红
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一个平平常常的广场,却由于一座建筑的存在,造就了一方“巍乎翼然,琼绝尘埃”的壮丽风景。她,就是凤阳鼓楼。
600年风雨,已使她的表面斑驳灰暗,剑老无芒;600年沧桑,已使她几经废建,盛况难复。寒来暑往,当年的恢宏古城已成为历史遗迹;暮去朝至,谯楼上“铜点更鼓”的钟声也早已化作过往嚣尘。1635年一场大火,1853年又一场烈焰……不管历经硝烟,还是遭受人祸天灾,她始终屹立在这片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上。坚韧,挺拔,倔强,包容,承载悲欢离合,见证王朝兴衰,古今多少事,均付烟雨中。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凤阳人,我对朱元璋始终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很小的时候,他是诸多神话故事的主角,贫瘠的年代,他几乎是乡人唯一的骄矜资本。成年以后,了解了他的另一面,他的多疑,他的自私,他的冷酷,他的寡恩,虽偶有失望,但童年播下的仰慕,总是让我找出各种理由来为其开脱。作为高处不胜寒的一代君王,为了大江山而选择舍小义,既是无奈也是无助,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就像这座鼓楼,看起来巍峨高耸,其实落寞孤寂,都知道那宽敞的城门洞可以躲避寒暑,几人能够体验百尺栋宇上的风雨飘摇呢?
还没见到鼓楼的时候,就听过关于她的不少故事。印象深刻的有两个,其一乃家雀之卵,从鼓楼上掉下来,没等落地,就变成小雀儿飞走了。其二是三人喝酒吹牛,四川人曰“四川峨眉山,离天三尺三”,西安人说“西安大雁塔,离天一尺八”。咱凤阳老乡当然不含糊,先慢悠悠呷一口酒,然后筷子向上一指:“凤阳有个小鼓楼,半截子杵在天里头”……。处于懵懵懂懂的年龄,其时的我尚不解其中三味,只在幼小的心田里,想当然为鼓楼竖起了一座气势磅礴、顶天立地的丰碑。以至于后来终于登上她的脊背,亲眼目睹她的残破时,我内心的失望以及写在脸上的哑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记得刚念小学,第一次跟着母亲赶山会,到了县城,除了买小吃、看热闹,自然不会放弃瞻仰心中圣殿的机会。那是一段多么荒芜的城墙啊,黄土一片片裸露,断裂的砖块杂乱地躺在草丛中,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在荆棘和瓦砾堆中痛苦地扭曲着。赶会的人三五成群,或坐在草地上喝水聊天,或围几块城砖饮酒小吃。几个胆大的孩童,趴在城墙边,朝着“断崖”上几株颇具黄山松风骨的小树指指点点,旋即又被父母喝了回去……
从那以后,至今我再没登上过鼓楼,尽管她现在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鼓”和“楼”。不是心疼那点门票,而是不忍让我心中的神秘与神圣再次蒙受失落和玷污。比照会当凌绝顶,一览众楼小,我更喜欢选择夏天的午后,一个人走进静静的城门,让习习凉意赶走空气中的燥热,赶走我躯体里的浮戾,让时空错位,让思绪飞出那半圆形的拱门,于风起云动中去聆听城头上金戈铁马和渐行渐远的鼓声……。
凤阳人有句口头禅:中都城是爷爷,南京故宫是儿子,北京故宫是孙子,尽管不无自大并非毫无道理。终明一代,鼓楼一直以其高大雄伟居国内之冠。因为从这里走出过天下第一人,凤阳也就有了许许多多少为外人所知的“天下第一”情节。其根本原因,中都城的最终罢建,乃历代凤阳人心底的一个痛,一个无法抹去的伤损。我不止一次想过,小岗人之敢为天下先,是否与凤阳人处处争第一的传统有着某种必然联系呢?凤阳人的随遇而安、忍辱负重,处惊不变及能屈能伸,是否也应归功于鼓楼的某些精神传承呢?
晴好的夜晚,徘徊在村外那条小径上,每一次遥望星空及星空下霓虹闪烁的鼓楼,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与感慨。朝代多更替,文化一脉香。曾经的王朝象征,如今却远远地、静静地躲在了一个小小的县城里。无论辉煌还是暗淡,无论离金銮殿那么近还是那么远,她总是默默坚守,荣辱不惊。也许有一天,鼓楼会藏得更深,会淹没在现代化建设的大潮里,也许有一天,站在这条小径上我会再也看不见她的英姿。然而我深信,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在凤阳人的梦境里,鼓楼永远有声有色。在源远流淌的历史长河中,鼓楼永远拥有着属于她的浓墨重彩。就像天安门之于母亲,无可替代,无与伦比。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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