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何剑鸣：伤别离

伤 别 离

文｜何剑鸣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睁眼发现邻座大婶还在熟睡，打着轻轻的鼾。阳光从未关严的舷窗穿过，外面应该是大白天。懵懵懂懂查了查飞行地图，此刻飞机正在俄罗斯的楚科奇海上，快到北极了。舷窗下面白茫茫一片云海，我知道那里是一片亘古冰原。地面的冻土上，有着巨大的鲸鱼骸骨。野芳正在孕育，在不久后的短暂夏季，百花竞艳，肆意挥洒片刻的芳华。

与草木相比，人生不也一样的短暂？不经意间，我们的父辈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同辈们，包括我自己，白发苍苍或大腹便便，多多少少改变了原先的清纯。属于我们百花盛开已经遥远了，盛夏，也快过去了。

暌违十年再回故乡，间隔长的有些太过分。故乡人民建了个美轮美奂的新城，让我瞠目结舌。我担心着耕地的流失，进城农民的工作。我无法测度大规模城市化的得失，以及对子孙后代的影响。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过类似极速工业化的经历。亘古之变，成败得用千年大历史的尺度衡量。我这一辈子是无法看到的了。

所能看到的是往昔健壮如牛的长辈，现在已经羸弱不堪；曾经精力充沛的老师，一遍遍回味着往日的辉煌；我曾年轻有为的弟兄，历经宦海沉浮，萌生退意；我美丽优雅的老同学，独力与癌魔抗争；我那情路坎坷的朋友，兴尽悲来，不停地感喟人生；还有那曾经形影不离的伙伴啊，又为何再三推诿，不愿重逢？

回乡是母亲带我去市场购买在海外朝思暮想的食材，是父亲像我儿时一样带我去医院体检，是小姨拖着羸弱的身体从远方来聚，是亲戚朋友同学招待的顿顿美餐。我对故乡，对亲人，对老友没有任何贡献，却感受到故乡亲人们对远方游子毫无保留的热情。

临走前一天，我陪母亲去三星街逛街。我经过老同学卓森的三木广告作坊，与好朋友挥手道别。经过五交化商店，看到了老同学秀平忙碌的身影。在菜场里，跟着母亲与认识的，或者不再熟悉的熟人打着招呼，再见了！我故乡的亲人。

清晨，我跟父母亲挥手。这一次因有朋友接送，匆忙中没看到妈妈的眼泪，却看到她凌乱的白发。漂洋过海，意味着不能堂前尽孝。我们为名利所惑，在异乡追逐自己的惯性。时光匆匆，进退两难！

飞机轻微地颠簸，已到了加拿大的哈得逊湾。我却迷迷糊糊仿佛又回到故乡。梦中有风华正茂的父母，诲人不倦的师长；天真任性的发小，朝思暮想的姑娘；绿油油的麦田，野蔷薇盛开的山岗......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